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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0137-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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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就是被刮到了天涯海角也都会感知得到的。我和几个孩子都在等他,他还能不回家吗?母亲说。
  我长大以后,父亲曾经回忆过那个时期。他说,有好几次,都险些回不来了─船舱里灌满了水,橹绳还断了,舢板在浪涛中被抛上抛下,浪大得没法子再大了,这不是说完就完了么?可一想到你妈妈和你们,我就对自个儿说,不能就这么完了!得回去!一定得回去!丢下他们娘儿几个怎么活?这么一想,就咬紧牙根,拼了回来。
  至今我仍然相信在母亲和父亲之间,存在着生命的呼唤。他们没有过山盟海誓,没有过花前月下。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浪漫”这两个字。他们厮守在一起,活得极其平凡极其实在。而正是在这平凡和实在中,显现出了生命的厚重和博大。
  母亲长得很瘦弱,身材也略显矮小。她没有被贫困和孤苦所压垮,真令我吃惊。凉水湾在辽东半岛南端,不算大,扰共只有七八十户人家,离县城足有百十里地,是个偏僻闭塞的小渔村。在这样一个小渔村里,父亲打了鱼虾,自然无法直接卖掉。母亲便装满萝筐,赶往二三十里外的山里去赊帐。当然,母亲得去那些离海较远的村落。她把鱼虾什么的送到人家,并且求人家收下。然后就走。到了年根底,母亲又挨家挨户去收帐。据说好的年景能收上四五成,而差的年景则只能收上一二成。其余的母亲也无法再要,只好算做送了人情。
  母亲究竟在那条山路上走过了多少趟,已无人能够说得清。真无法想象母亲当年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境走在那条孤寂的山路上的。满满的两箩筐鲜鱼。跌倒了没有人来扶上一把。爬起来还得咬牙走下去。而那条山路,又漫长得走也走不完……
  去年秋天,正是捕虾季节,我沿着母亲曾经跋涉过的那条山路去寻访母亲遗落的希冀和悲歌。尽管过去了几十年了,但那条山路却还在,并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样的冷清和寂寞,依然是那样的蜿蜒和陡峭。晚秋的风,呼呼地从山尖滚落而下,把一张脸飕刮得生疼。在那一瞬间,天地缩变得很小很小。我体味着母亲步履的沉重,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屈和坚韧。我几乎是踩着母亲的脚印,寻找到了母亲曾经去过的那些村落。
  值得欣慰的是,那些村落的许多老人,至今都清楚地记得母亲的善良。他们对我说,你母亲来收帐的时候,从不计较,给多给少全凭人家的意思,那些年没少吃她送来的鱼虾。
  我真为母亲自豪,能让这么多人记了这么多年,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到的。
  在母亲的精心操持下,父亲总算有了个像样的家。后来,又省吃俭用盖起了5间草房。凉水湾的草房很独特,山墙是用石头砌成的,而屋顶则是用晒干了的海藻苫盖的。那时候,能住上5间草房的确是件让人眼热的事情。可没过几年,母亲又把其中的两间拆掉卖了,是为了供大哥上中学。大哥果真不负母亲的重望,后来终于考上了很著名的哈尔滨工业大学。他是凉水湾有史以来的第一名大学生,而他的母亲却不识字。母亲对知识的尊崇与渴望,不仅影响了我的大哥,也影响了我们其他几个兄弟,后来我们家又出了两位大学生,绝对与母亲的影响有关。
  母亲对儿女的爱,是世上最无私也最纯真的博爱,这已无须赘言。但有一件事令我难以忘怀,那就是母亲对父亲的爱。这件事发生在“文化大革命”那个极其荒唐的年月里。那时候,小小的渔村凉水湾为了赶时髦,也要紧跟形势,召开了斗争大会。。可遗憾的是凉水湾既没有恶霸也没有坏人,实在难以找到一个现成的斗争对象,于是父亲便成为一只“替罪羊”。因为父亲经常为村里的人们换“替身”,看风水,搞迷信。
  换“替身”确实是一种迷信──谁家有人病了,就来找父亲,父亲便用高粱秸扎一个小人,再剪裁出一套小衣服穿上,跟一个小真人似的,还有鼻子有眼睛。傍黑的时候,父亲便将这小人送到山上的十字路口去烧掉,边烧边念一大串的咒语,大意是将病魔从病人的躯体里赶出来,让这个小“替身”带走。这种驱邪祛病的方法并不真的管用,不过是给病人送去一份安慰罢了。但在那个偏僻闭塞又无医无药的小渔村里,这份安慰便显得十分的珍贵了。
  我记得开斗争大会时,一辈子闯荡汪洋蔑视惊涛骇浪的父亲,却不得不屈辱地低下他的头颅。因为他知道,假如他要抗争,那么一场灾难将很快降临我家。然而,当母亲听到信儿后,急急忙忙从家里赶来,不由分说冲上去把父亲拖下。母亲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喊了起来。母亲说,拍拍胸口窝,你们哪家没有求过我男人换过替身?现在倒要斗争他,亏心不亏心?母亲把父亲拖回家中关上门来守护着,容不得别人再碰他一指头。却也怪,村里的人对母亲竟然容忍了,没再来找过麻烦。在那个荒唐的年月里,母亲便成为父亲的守护神了。恐怕连父亲也想像不到,在母亲那瘦弱的躯体内,竟还蕴藏着这样一股丰厚沉默的力量。这力量决非刻意显现,而是与生俱来的。我深信它便是母亲生命中最辉煌的体现。
  几乎就在那个时候,父亲的渔船和渔网被没收了,充公了。父亲还被剥夺了出海的权利。父亲失去了小舢板,失去了大海,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终日黯然神伤。父亲说,不让出海我还能做什么?父亲茫然地踱着步子。母亲却表现得异常豁达。母亲说,不让出就不出嘛,开荒种地不也能活人!
  话虽然这么说,可母亲毕竟知道父亲是个连鲨鱼都捕过的打鱼人,只有投身于大海才能让他快乐起来。母亲自然不愿意看到父亲终日哀伤下去。母亲就把过去积攒下来的一小块一小块破渔网找了出来。做渔家的女人这些年,她早就练就了一手补网的绝技。她用梭子将一小块一小块破渔网最终拼接成了一张“圈网”。这出乎父亲的意料。父亲惊喜异常。父亲说,真是想不到啊!
  “下圈网”不需要用舢板,在海湾里就行,但得算计准潮汐─退潮的时候将网撒下,涨潮时张网以待,等再退潮时收网。这对于捕过鲨鱼的父亲来说,毫无困难。“圈网”的设计很精巧,鱼只能钻进网中去,却出不来,只有坐以待毙。自从有了母亲给做的“圈网”之后,父亲一下子年轻了许多。赶上傍晚退潮的时候,父亲便和母亲一起去海湾中下“圈网”。父亲先在礁石的缝隙中,插好木桷子,母亲便开始挂网。一夜过后,转天再去收网。在岸边捕鱼自然比不上去海里面,但母亲显然并不在乎捕多少,只要父亲高兴,只要父亲不再失落不再哀伤,她便得到了莫大的欣慰。
  母亲把她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父亲和她几个孩子们的身上。母亲没有想过自己。她活着是为了我们而活。她笑她哭,她是为我们而笑而哭。
  母亲生我的时候,是1963年初,农历是腊月二十四,就快要过春节了。可在我们家,却毫无添丁的喜庆,相反倒平添了些许哀愁和凄楚。说起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家里穷得连一块布也找不到,裹着我的竟然是一张牛皮纸,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到乡上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救济”来了10尺白布。母亲当时正患浮肿,很厉害,几乎无法走路。根本无奶可吃,我能否活下来确实让人担忧。正巧,县城里一位名叫大贵的工人夫妇没有孩子,辗转托人找到我家,想把我抱走抚养。本来是说定的事情,但就在要抱走我的那天,母亲却反悔了,死活不放我走。她说,我能养活他!能养活他!你们谁也不能把他抱走!母亲泪如雨下。母亲把我紧紧拥抱在怀里不肯撒手。母亲发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我饿死。母亲为我能够活下来,付出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艰辛。在月子里,她就钻进齐腰深的海水里去捞海菜,回家煮着吃。那可是严冬的大海啊,海水冰冷刺骨,母亲竟然忍受了下来。而那时候海也穷极。海菜也不是每天都能捞得到的。母亲即便自己饿着,也要把我喂饱。母亲就是在那时候患上了风湿性心脏病。
  母亲是在1972年的秋天病倒的,先是被送到了乡里的小诊所去抢救,当天又转到县城的医院。母亲离开家的时候,还能够说话。她把我叫到土炕前,用手擦掉我的眼泪,说,等妈妈治好了病,回来攒钱就给你买一本字典。那时,我正上小学二年级,很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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