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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释然。
他忽然觉得很轻松,仿佛卸下了自己一直很想卸下的重担。
忘了便忘了吧,他们还很年轻不是吗?男儿在世,并不只有恩怨情仇。
戚少商走到顾惜朝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黄沙漫漫,青白营帐上的虎旗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们看向同一个地方。
远处,沙漠的另一边。
辽营。
5。
耶律南音近日很烦。他出身贵胄,钟鸣鼎食,又端的聪明绝顶,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年纪轻轻就深为辽主信任,封侯拜将,纵横沙场,无不得意非常。兼之其向来肆意乖张,布阵行军无迹可循,这一年来辽宋战事渐紧,多是他的作为。
“你说,宋营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耶律南音戟指怒目,恨不得把眼前军行图撕成碎片。
“回将军,据探子回报,三周前,郝连帐前确是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六扇门的神龙捕头戚少商,另一个……”
“另一个是谁?快说!”
“是顾惜朝。”
“顾惜朝?”
耶律南音皱了皱眉,觉得这名字甚为熟悉。
“这顾惜朝是个什么东西?”
“回将军,就是两年持剑逼宫的顾惜朝。”
“哦……是他。”
他略一思忖,复又问道:“他不是疯了吗?”
“是。但那些宋人向来诡计多端,依末将之见,这许是他们的障眼法。”
“障眼法?”
耶律南音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度步。
“你,速速派人再探虚实。”
“末将领命!”
顾惜朝?
待那信武将军出了帐,耶律南音屏退旁人,凝神看着墙上的地势图。统和年间,圣宗皇帝耶律隆绪与宋真宗赵恒战于澶州,后定下澶渊之盟,约定以拒马河为界,河北为辽,河南为宋。是时军事重地幽云十六州已尽入辽手,而河南却是千里平原,无险可守,故而宋主于雄州、霸州、信安分别建起瓦桥关、益津关和淤口关三关,以防辽南下,而大辽也确对河南一直虎视眈眈。此番耶律南音领兵压境,就是在淤口关遇上郝连大军的阻挡,耶律南音虽自认生来为将,奈何郝连也非庸才,率师屯兵与此,麾下将士又个个骁勇善战,大有只进不退,同归于尽的架势。然而耶律南音毕竟占了地利,加上契丹人娴于弓马骑射,所战之地又地势平坦,更将其优势发挥殆尽,耶律南音在上呈给辽主的奏折中道:不出数月,信安必破!
可就在几日前,事情忽然生变。
那日耶律南音率军向南挺进,渡过拒马河后,却见往日的平地上乱石突起,杀气冲天,且愈是南行,杀气愈重,耶律南音不由心下犹豫,于是派了一骑轻骑上前一探究竟,片刻后探兵回报,前面无一兵一卒,仅乱石十余堆,于是欲再遣一支小队进石堆中查看。这时身边的广威将军萧左不耐道:“将军何故如此小心,不过乱石罢了,莫要被那些宋人给骗了。”说完不待耶律南音答应,便领兵冲了进去。
耶律南音见状方要阻拦,转念一想,萧左素来勇猛,有以一档百之称,兼之自幼熟读兵法,并非全然莽夫,于是便放任他去了。
那萧左进阵后先是半天没了声响,耶律南音还道看来确是宋人使诈,无甚险情,正欲整军继续挺进,忽闻马蹄声乱,而后狂风大作,一霎那,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不由大惊,他心知事情不妙,立马又派了一小队人马去探究竟,谁知竟有去无回,再探,皆无一人返。
耶律南音此时只觉一滴冷汗自额上滑落,奇门遁甲之术他并非没有耳闻,只是自萧太后与杨家将天门阵一战后,两国便鲜有使用,耶律南音只是从父辈得知此术甚为精妙,用于行兵作战,占卜择吉,其以后天八卦,洛书,二十四节气,时,空,数相配以构成基本格局和构架,包括“奇”,“门”,“遁甲”三个概,“奇”即乙,丙,丁三奇;“门”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遁”为隐藏,“甲”指六甲,即甲子,甲戍,甲申,甲午,甲辰,甲寅。而“遁甲”在十干中最为尊贵,它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被誉为是夺天地造化之学。
只是不知这宋人,如何竟请到这等高人?
郝连春水虽是材高知深,行不从径,但毕竟是将军世家出生,耶律南音当然不会蠢到认为这阵是出自他之手。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一连三支纵队皆有去无回,定远将军韩镇不由有些心慌了。
耶律南音紧皱双眉,盯着石阵看了良久,终于一咬牙道:“撤!”
“啊?可是萧将军他……”
“萧将军,怕是回不来了。如今我军对此阵一无所知,倘若继续待下去,日暮之后怕是更加危险。”
“可是……”
“韩将军,听我命令,撤!”
韩镇见耶律南音语气强硬,知道再说也是无用。他甚是悲愤的看了石阵一眼,双目暴突,只恨不得带兵冲了过去,然而军令如山,他也只得掉转马头传令去了。
耶律南音此时又何尝不是悲愤异常,他向来爱惜手中将士,军中兵马皆由他一手训练,此番宋军不费一兵一卒却让他损兵折将,失一大员,这让他如何不怒!
他握缰的手十指入肉,直滴出血来。
“终有一日,我耶律铁骑必会踏平中原!”
这厢耶律南音恨得要吐血,那厢郝连春水自然是做梦都要被笑醒了。受了辽军几个月的窝囊气,如今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顾惜朝,你当真是知周万物,名不虚传,之前,确是我小看你了。”
郝连春水想起萧左在阵中横冲直撞,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拍案大笑。
“这次你立了大功,一月之约已然达到,我倒是觉得这参军实在委屈你了,不如封你做正四品经略使如何?”
“将军过奖,此次若非戚大侠送来的《七略》,顾惜朝也无法这么快便立功。”
戚少商本来见郝连小妖不但消了对顾惜朝的芥蒂,还要重用他,心里万分高兴,忽然听顾惜朝这么说,连忙道:“你这是什么话,这《七略》本就是你所写,我只是顺路行个方便罢了,既然郝连将军看中你,你又何必拒绝。”
“就是就是,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经略使了!”
小妖点头称是。
顾惜朝见状也就不再推辞,抱拳一笑。
“谢将军!”
是夜,月明星稀,沙白似雪。顾惜朝独自一人走出营帐,其音幽幽。
“路逢古老长叹息,世事回环不可测。昔时青楼对歌舞,今日黄埃聚荆棘。”
“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
顾惜朝回头一看,竟是戚少商。
两人对视,一时无语。
半晌,戚少商轻声叹息。
“你初战告捷,正是意气风发,何故念如此伤感的诗。”
月华似水,顾惜朝的眼中,也似盛了一轮弯月。
“我不知道。铁手说,这是晚晴临终时对我吟的诗。”
又是一阵无言。
晚晴。
戚少商心中一颤。
那个温婉的善良的女子,清风般舒朗的女子,她脸上的泪连同她吟的诗,一起烫进他的心里。
她死的那一刻,戚少商觉得自己的心痛了,为顾惜朝而痛。
还记得在鱼池子的那一夜,顾惜朝说他失晚晴,他失红泪。而事实上在那个时候,他并未失晚晴,他也没有失红泪。
所以那一刻,他心痛了,晚晴之于顾惜朝,是妻,是友,也是唯一的亲人。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我却不记得她了。”
顾惜朝说。
“我也不记得《七略》。就像是别人的东西,却被我偷了。”
戚少商蓦的侧首。
“为何这样想?这本便是你所著,当年你说你成书四载,这三关大地上,都不知留下了你多少足迹,才出了如此阵法。”
顾惜朝没有接话,他只是举目静静地望着远方,如玉的脸孔在月光下泛着一层清冷的光。
“戚大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边塞酒肆,你我同为小二。”
戚少商决定转移话题。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顾惜朝侧目看他一眼,知他不想说,于是浅笑道:“去霸州。”
“你一个人?”
“不是,是郝连将军,以及他手下将士。”
戚少商闻言一惊。
“那信安怎么办?”
“我留下。”
“你一个人?”
“是。”
戚少商顿时怒了。
“你以为凭你一人,便可以阻挡耶律南音的千军万马?”
“当然不是。”
顾惜朝负手一笑。
“且不说我顾惜朝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纵是有三头六臂,也绝非那耶律南音的对手,只是我敢断定,不出数日,耶律南音必去霸州。”
“若他不去呢?”
“只要他还想胜,他就会去。”
“这是为何?”
戚少商见他一副成竹在胸,不由心急问道。谁知顾惜朝此刻竟转身走了,风中凉凉传来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