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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分子,为人正派正直,敢于坚持真理,不平则鸣,不畏风险。听到我这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弟蒙冤入狱,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不顾学院工宣队、军宣队的反对(当时军宣队曾警告她:为反革命罪犯弟弟鸣冤叫屈是政治立场问题,别为此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也婉言拒绝了好心人的劝阻,毅然决然来到长沙调查了解我的有关情况,在我妻子和亲戚的支持下,走上了为我申冤这条充满风险之路。1971年春节后,她给我写来了一封信,说要到监狱里来看我。我考虑到她年届花甲,劳碌奔波,太辛苦了,又怕她见到我这个惨兮兮的罪犯样子心里难受,徒增伤悲,便立即回信请她不要来。然而她却执意冒着严寒只身来到位于湖中孤岛的监狱,在监狱管教干部的监视下会见了半小时,看到穿着前后都印有〃劳改〃两个大字的破棉衣、面黄肌瘦的我,她禁不住痛苦失声。趁着监视人临时有事离开的瞬间,她悄悄告诉我:〃姐知道你是冤枉的,正准备为你申诉,姐怕你想不通,急坏身子,特意来看你,你要有信心,放乐观些……你自己也可以申诉。〃二姐还谈到母亲、已离婚的妻子、子女及其他亲人的情况,说亲人们都等着我回家。二姐的探监,不仅给我带来了温暖的亲情,而且给我带来了希望和信心。之后,二姐写好了长达十多页的申诉书,不辞劳苦地奔波在南县、益阳地区之间,向当地的公检法军管小组申诉我的冤情,最后还在长沙找到当时任省革委会主任的华国锋,向他当面呈递申诉书,华答应批示有关部门调查处理。二姐回到北京后,又多次通过信函促请省、地、县三级公检法军管小组抓紧处理。一直到1973年底,他还向周恩来总理写了一封信,恳求他在百忙中关注此事,督促湖南有关方面处理。由于恰逢我此时改判出狱,此信才未发出。二姐现已作古,她对我的骨肉亲情,她为我所承担的风险,以及她为我改判出狱重获自由所起的巨大作用,我将刻骨铭心,永誌不忘。
通过二姐和我自己一年多的申诉,我的问题终于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重视。1973年12月17日,南县人民法院通过复查,发出了刑事改判判决书。判决书说:〃李均参与右派翻案集团,积极进行翻案活动,性质严重,但视其不系为首者,且态度较好。为此,根据党的首恶者必办,胁从者不问的政策精神,撤销原判处二十年徒刑的判决,免予刑事处分,教育释放。〃尽管被颠倒了的是非还没颠倒过来,尽管留下了〃免予刑事处分,教育释放〃的大尾巴,但毕竟恢复了自由之身,可以告别近四年的铁窗生活回家了。记得我离开监狱时,全身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衣物都印有〃劳改〃字样,无法出监狱大门,是监狱里的青年技术干部罗政湘(湖南日报老编辑陈茵墀的儿子)给我找了一套没有印字的蓝布新囚服套在外面,才解了难。回到华阁公社,我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请裁缝师傅缝制衣被,全身内外衣着及床上用品全部换了新的,然后才赶回长沙过春节。此时,我的儿子海波已六岁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得我妻子的姐姐陪我去幼儿园接孩子时,孩子不认识我,瞪着眼睛看着我。妻姐对孩子说:〃阳阳(孩子乳名),你不是老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而你没有吗?现在你爸爸来接你了,快叫爸爸!〃孩子扑上前来,抱着我的腿喊爸爸。我一把抱住他,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这是辛酸之泪,也是幸福之泪。
出狱之后,我被公社革委会分派到基层生产队工作。这时我虽名为国家干部,但头上仍顶着〃摘帽右派〃和〃免予刑事处分的罪犯〃两顶帽子,加之我入狱后南县曾把我的〃翻案罪行〃作为阶级教育的活教材,在全县公开展览、宣传,已经是〃臭〃名远扬,家喻户晓了。我感到无法再在南县呆下去了。妻子出面找关系,请好心人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长沙市21中学为我找了份工作。1976年4月底,我回到长沙,5月正式上班。开始时学校不敢让我上讲台,叫我在教务处打杂,直到四人帮垮台,拨乱反正开始,学校才让我上高中语文课,并担任高中毕业班文科班主任。
恶梦醒来是春天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给苦难深重的中国大地带来了春天的阳光,也给一直在苦难和屈辱中苦熬的我带来了春天的希望和生机,二十多年的恶梦终于结束了。
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湖南日报社党委对错划为右派的54个同志逐一进行了复查,全部予以改正。1979年1月23日,报社党委发出了〃湘报发'1979'027号〃文件:《关于改正李均同志被错划为右派的决定》。决定说:〃……这次根据中共中央 '1978'55号文件精神进行复查,李均原被划为右派分子属于错划,经研究决定予以改正,撤销原处分,恢复党籍,恢复原工资级别行政16级……在错划右派期间,应予连续计算党龄。〃当年3月上旬,我回到离开了21年的湖南日报社,重新走上了我热爱的新闻工作岗位。同年8月25日南县人民法院发出刑事再审判决书,决定撤销该院一九七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刑事改判判决书,宣告无罪,恢复政治名誉。至此,二十多年的不白之冤才彻底洗清,我才真正获得了自由之身和做人的尊严。
综上所述,可以看到,这二十多年中,除了杀头外,开除党籍、开除工作、关牛棚、受批斗、坐牢、离婚,我都经历过了,可谓历尽坎坷,九死一生。不是〃四人帮〃垮台,不是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我将永无恢复自由之日。一个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并愿为之献身的青年党员,竟遭到如此残酷无情的打击和非人道的待遇达二十多年之久,差点葬送了宝贵的生命,成为左倾路线、极左思潮的牺牲品。其中的惨痛、沉重的教训难道不值得深刻反思,永远记取么?
回到报社,我已是年过半百、疾病缠身的半老头了。我为自己过去的遭遇而难过,也为我终于能等到平反改正的一天而庆幸。我深感二十多年最宝贵的年华在磨难中浪费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为自己心爱的新闻事业多做些事情,以弥补过去白白浪费了的光阴。我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余生〃,意即劫后余生,来之不易,须倍加珍惜,努力工作。尽管我的身体因遭受长期折磨而瘦弱不堪,经常闹病,仅80年代就住院治疗十四次,以致1990年不得不动腹部手术,但我总是尽可能地坚持工作。我回报社后开始在工商部任编辑,1980_年任副主任,1983年6月被提拔为报社副总编辑,分工抓经济报道和二版战线的工作。在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下,反复探索,不断改进,经济宣传和二版报道质量显著提高,获得各方好评。在这期间,我抛开个人得失,不畏风险,挺身而出,先后组织和参与了揭露邵阳王安义帮派集团、中华百货店事件(非法打击个体经济和对抗舆论正确批评的事件)、益阳白酒掺水事件以及颜跃明等改革者受诬陷打击事件等典型报道,在排除阻力、拨乱反正、扶正祛邪、推进改革、促进发展方面,发挥了较好的作用。1993年我获得了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离休后我继续发挥余热,笔耕不倦,被报社返聘到编辑部中班工作,协助编委为稿件把关。同时自己还一手创办、主办了一个群言堂式的小言论专栏《七嘴八舌话当前》,围绕群众关心的热点难点问题,反映群众呼声,为老百姓讲话,替政府分忧。这个专栏不定期刊登在湖南日报二版,从1992年底一直办到2000年初,持续七年多,收到群众来稿三万余件,发稿867期,二千三百余篇,近一百万字,获得广大读者、社会各界的赞扬和《新闻出版报》、《中国记者》等媒体的推介,成为全省有影响的名优专栏,1994年被评为全省报纸系统优秀专栏,1998年获湖南新闻奖。离休后我还写了一些新闻学术论文,其中有的曾获人民日报《新闻战线》优稿奖,有的在报社内部获奖。从1989年届满花甲到2000年初离开中班完全休息为止,我继续无怨无悔地为党的新闻事业工作了十年有余,总算如愿以偿地弥补了过去白白浪费的光阴的一半。为此,报社曾给我老有所为先进奖。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愿荒唐的历史永远不再重演,愿可爱的祖国在改革、开放、民主、法治的轨道上阔步前进,走向繁荣富强。这是这篇回忆录的结束语,也是一个历经磨难的古稀党员发自肺腑的声音。
蓝 岗逼、供、信制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