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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莲娜追了进来，手里抱着一条大毛巾，将毛巾披到苏郁身上后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将苏郁带去沐浴。
苏郁下水，从皮肤上沁出了一丝一丝的血。
他歪着头想，真是奇怪啊，刚刚杀人的时候明明身体包裹在衣物里，明明披风遮掉了绝大部分的血雾，那么这些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海莲娜下了水，微微抚摸着苏郁的背脊，仿佛不受控制般的六只翅膀从背脊里钻出，漆黑的、暗沉的颜色。海莲娜又哭了起来：“主君，纵然是神的命令，您也不需要如此损伤自己……”
“这种事情，交给属下去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亲自……亲自去呢？”
“亲自？”
“您是高贵的炽天使，为何要落入那污秽之地？”海莲娜哭着说：“主君，让海莲娜代替你去吧！”
苏郁听着，然后微笑。“既然我的翅膀已经染黑了，又何必让你的翅膀变得和我一样呢？”
“可是您是如此的尊贵……”
“尊贵是父神赠与我的，自然有权将他夺走。”
海莲娜沉默的抽噎，尽量控制自己的手指不那么颤抖。
苏郁眯着眼睛，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有人控制了他一样，嘴唇自动开阖，完全无视了主人的意愿。
翌日，苏郁接到了来自父神的传唤。
苏郁来到了那个满是光芒，没有一点儿黑暗的地方。
“路西菲尔，你来了……”父神隐藏在一团光明中，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殿中陈宕起伏。“听闻你又去了地狱，是否是真的？”
苏郁单膝跪地：“是的，父神。”
“为何而去？”
“为了杀戮。”苏郁垂眼，身体里的意识告诉他，这是父神的命令。
“为何要杀戮？”
“因为您的命令。”
“我并没有命令你如此做。”
可是我就是这么做了。苏郁在心里回答。
“你是否心怀不满？”
“没有，父神，您依旧慈爱。”
地面冰凉，苏郁面无表情的跪着，等待神的回答，这里的话，他一句都不想说，可是身体却自动的帮他回答了。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像是已经设定好的程序的系统只需要一个电源就能运行一样，她就是那个电源，真是可笑。
“你已经学会了欺骗吗？路西菲尔……”
“我想我没有，父神。”苏郁回答过后，久久都没有了声音，苏郁静默的行了个礼，然后退出了那间让他觉得极度不舒服的地方。
太亮了……
“主君。”海莲娜上前一步，为他脱下披风。“您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什么想法？”苏郁伸手握住一缕自己的黑色的长发，“为了翅膀和头发的颜色就违背父神的意愿吗？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可是您都不会觉得……委屈吗？”
“什么委屈？不过是颜色而已……”苏郁打了个响指，头发立刻就变成了金色，“不过是随手就能更改的东西，又何必注意呢？”
海莲娜突然掩面抽泣了起来。
苏郁无奈的看着这个美貌的女天使——为什么她总是会哭呢？
68第六十六夜 漆黑的君临者（四）
“日安；路西菲尔殿下。”乌列尔走了过来，对着苏郁点了点头。“父神在上；邪恶的生物盖过了光明的辉耀；使大地蒙上了阴影。”
“我明白了。”苏郁点了点头；然后展开羽翼离开。
近乎麻木的来到地狱；开始杀戮，然后又漠然的回到自己的宫殿。
然后去洗漱。
海莲娜总是在哭泣，苏郁有时候会想海莲娜会不会哭瞎掉。
不过显然人类那一套套在天使身上那根本不管用，海莲娜总是在哭泣着；擦干净眼泪后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一日苏郁照常完成了父神的嘱托回来，却在天界的门口却步不止，翅膀和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即使是使用了法术；也已经变不回最开始的灿烂的金色，而是一种比那种明亮的颜色要沉着一些的金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到了。
利刃也无法在他的身上造成伤痕，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东西能够在他身上造成伤痕……无法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但是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真实。
苏郁展翅越过三重国度飞回自己的宫殿，完全无视路上的天使们的议论。
路西菲尔殿下染上了邪恶所以翅膀变得灰暗了；路西菲尔殿下背叛了俯身；路西菲尔殿下傲慢无礼，偏离了本心……
这样的传言愈演愈烈。
苏郁全然不在意，就像是一汪死水一样的等待时间的过去，事情一件一件的展开，有关的无关的，似乎都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去关注的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怪物，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谁说过天使是纯洁美好的东西？苏郁却觉得他们其实就是人类，最多就是多了几对翅膀而已。人类该有的一样都不缺，或者……更多一些。
简直是让人厌恶。
可是比起他们，他自己更加让自己恶心。就因为她能有一双阴阳眼，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吗？苏郁站在浴池里，伸手捂住自己的左眼——这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即使是到了这个身体上，也依旧看不见。
“主君，您在想些什么？”海莲娜为他梳理着羽毛，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需要这么小心，我赋予你权力询问我。”苏郁说：“我在想，我是否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我……”他顿了顿，“我讨厌去杀那些恶魔，讨厌看见血，讨厌看见死亡，为什么父神总是要让我去做样的事情呢？”
“您是天界的主君。”海莲娜没有多说什么，低下头为他梳理翅膀。
漆黑的翅膀上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又像是腐烂又像是铁锈的味道，十分的难闻，苏郁的感受要更加深一点，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东西在腐蚀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隐隐的作痛。头上也是，很痛，但是又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恕我直言，主君。”海莲娜担忧的说：“您是否考虑去进行圣水洗礼？”
“您的身体已经到了无法承受污秽的地步了……”海莲娜问。
苏郁摇了摇头说：“圣水洗礼？”
“我记得殿中应该还有圣水储备……”苏郁说。
“是，这就去取来。”海莲娜低头应了一声，很快的圣水就取来了，苏郁已经从浴池里走了出来，其余的侍女正在他为擦干身体。
“殿下。”海琳娜手里捧着一个大概三十厘米高的水晶瓶。苏郁别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两旁的侍女都退开了些。
海莲娜捧着的水晶瓶微微倾斜，细流琳到苏郁的头顶上，然后沿着身体滑了下去。
就像是……被硫酸泼到一样。
苏郁忍耐着，直到听到了海莲娜的尖叫声。
身体……被灼伤了，恐怖的、血肉模糊的。
殿里的人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苏郁身体的伤痕。“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啊！您可是光之宠儿啊！怎么可能会被圣水灼伤！”
苏郁苦笑着，灼伤的身体开始自愈，无数肉芽从皮肤里冒了出来，纠缠在一起，然后恢复成平滑的皮肤，与此同时，那种灼热的感觉消失殆尽。
真是可怕啊，变成怪物了。苏郁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殿里这群还在痛哭的侍女们的反应，恐惧他、惧怕他、然后去别的炽天使那里告诉他们：路西菲尔能够被圣水灼伤，路西菲尔已经不是一个天使了。
“好了，别哭了。”苏郁说。
然后抖了抖翅膀，将上面的水甩干，径自穿上长袍离去。
时间就像是流水一样，苏郁觉得他每天都在重复相同的生活，不管是一年还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太可怕了。
苏郁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活。
可是没办法，没有办法自杀，也没有办法杀掉其他人，无论是用什么方法，也无法伤害到任何的天使，除了地狱之内的那些具有黑暗属性的东西外，他什么也干不了。
太可怕了。
苏郁觉得他快要疯了。
时间太长了也太久了。
他近乎疯狂的关注着身边不同的事情，哪怕是经过他身边的天使的表情，都会注意上很久。他会去地狱享受那里的自由的空气，然后玩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