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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每刻,只要闭上眼睛,它就在那里,苍白得像个黑洞。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可能有任何东西。你总是会去琢磨,那五年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就连我的读者都在不停地猜,我这个当事人,当然更困惑十倍百倍。当你不停地想不停地想,再可怕的事情都会被你想出来,尤其我这么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你有没有夜半醒来,睁眼盯着黑漆漆天花板的经历,你明明知道那里只有一盏灯,但看久了,黑暗与黑暗的边际就模糊了,它会慢慢扭动起来,像只妖魅。”
“为什么我能写出这么多谋杀小说,为什么那些杀人的场面,血淋淋的细节,阴森的诡计,我全都能信手捻来,究竟是我有天份,还是我在那五年里干了些什么。没错,你们这些读者最爱讨论的话题,其实我早就千百次问过自己。那些我坐在电脑前静思时,突兀地在眼前出现的画面,究竟是灵感,还是过往经历扭曲性的再现呢。这些事情,说我每天都在想,当然也太夸大。可是哪怕几天想一次呢,如果一个人,每个星期都要拷问一次自己,究竟有没有杀过人,那是什么日子,你能想象吗?”
“那五年,你真的是完完全全,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钟仪问。
“我是在和田玉龙河边的一棵槐树下醒来的,所有关于我的个人简介里,都有这么一句。其实呢……”我冲钟仪笑笑:“其实也的确如此,只不过,我少说了一些。很多时候,同样一件事情,说多少,怎么说,大不一样。比如你,当你看到我简介中的这一句时,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有这样一幅画面,青年在老槐树下大梦初醒,阳光斑斓,树影婆娑,他撑着懒腰慢腾腾坐起来,脑袋正混混沌沌,昨日种种,如烟似雾,如梦似幻,仿佛一梦经年,这梦连同数年光阴,被太阳一照,全都初雪般融化,再记不不清究竟了。”
“真不愧是作家,形容得贴切极了,是这样的感觉。觉得你就是南柯一梦,去槐树洞里的蚂蚁国做了南柯太守,醒来却什么都忘记了。”
“呵,实际上,我醒来的时候,遍体鳞伤,觉得自己就快死了。那时我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头上也有伤,所以我的失忆,应该是头部受创造成的。”我瞧着钟仪,她听得很专注很认真,在我说到自己受伤时,她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最惨的是,当时我还不敢呼救。”
“为什么?”
“原因你刚刚看见过了。”
钟仪皱起眉,摊了摊手,做了一个略显夸张的手势,表示她压根儿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噢好吧,我又忘了自己的来访者身份了。说真的,我想我并不需要什么心理医生,要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到病人状态,还真是麻烦啊。
“因为我发现自己挂着这个。”我说着,把挂着的玉坠取下,递给钟仪。
“从前见过吗?”我问她。
“和田白玉?当然见过啦。”
我盯着她看:“真见过?”
“白玉嘛,又不是龙肝凤胆,不过见的当然不是你这块。”
我笑了:“不,你没见过。”
这是块未经雕琢的玉石,八十七克,卵状。在最尖端打了个小孔,穿了根褐绳便于挂戴。和通常的挂件比,这块石头其实过大了。但当作把玩件,又太小,不上不下,尴尬。
“和田白玉开采的历史号称八千年,十十足足成规模的开采,也有两千年左右。经年累月到今天,连挖掘机之类的重机械都用上了,产量反倒骤降,实在是因为已经挖尽了。现在常见的所谓和田白玉,只不过是俄罗斯料或青海料而已,同是昆仑山脉所产,外行很容易被糊弄过去。现在你手上的这块,不仅是和田白玉,而且是羊脂白玉。”
“羊脂白玉?”钟仪问。语气之间,却并没有多少惊讶。
“呵,就和现在不管山料还是山流水,都敢称籽料,不管俄料青海料,都敢称和田料一样。不管是什么白玉,都敢说自己是羊脂级。但实际上,多少采玉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块羊脂白玉。更不用说这么大的了。”
我这么一说,钟仪才认真打量起这块玉。
“有比这块更白的,但羊脂羊脂,本来指的就不仅仅是白度。真实的羊脂是什么样的,用此来衡量羊脂玉,就差不离了。你看这块,是不是像在往外滋着油,这可不是抹了我身上的油,天生的油性,再加上这样的润度,哪怕不是羊脂,也能让玩玉人舍不得放手。至于白度,正白之外,有偏黄的有偏青的,羊脂玉的白度当然要高,但也不是正白,而是略偏黄的白,还是那句话,像羊脂。达到这两条,就可以说是羊脂玉了,就算是指甲盖这么大一小块,都是珍品,我见过上海博物馆一位玉石专家有一小块,挂在身上宝贝极了。但如果按最严苛的标准,那么在这两条之外,其实还有第三条,这就近乎传说了。”
钟仪把玉拿到光下细看,问:“你的意思,这一块,就是传说级的羊脂白玉?”
“那天我醒过来,发现挂着这么块玉,尽管沾了血污,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好东西。我是好玉的人,伤成那样,还是第一时间把玉拿到旁边的河水里洗了洗。我洗了又洗,总以为没洗干净,几遍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这上面朦胧罩着的浅粉色,并不是血。你要看得很仔细才行,在白色里,浮着一层很浅很浅的粉红。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羊脂白玉,那新鲜的羊脂,可不也得有层血色吗。”
“好像还真的有点泛红呢,你不点破,我可瞧不出来。”
“那是,如果红的明显,那还叫白玉么。当时我被震住了,这块东西,价值连城。洗玉的时候我认出玉龙河了,从那往外走,碰见的人里十个有八个是采玉客,羊脂白玉要是露了白,嘿。我硬撑着自己走了出去,两天两夜。中间很有几次惊险,总算活着回到和田市里,身体居然也好转,那时候还是年轻啊。如何,听了这段真实版的,有什么想法吗?”
“怪不得你这么焦虑。”钟仪把羊脂玉还给我,说。
她居然没有一点留恋,要知道这块小小的石头,几百万能叫,几千万也能叫,可谓无价之宝。她只是对着光看了一小会儿,呵,莫非真不是个爱玉人,女人只能用钻石来征服吗。还是进入了职业状态的她,已经是另一种人格了?就像写作时的我。其实,我时常会问自己,那五年里,我是否也是另一种人格。
“是啊,我那些伤是怎么来的,我身上的羊脂白玉又是怎么来的,这些全都在暗示着某种可能性。那五年里,我可能过的是并不平静的生活呢,大概和我现在的书斋状态,截然相反吧。但那又怎样,和田与嘉峪关相距千里,说得极端一些,哪怕我在那五年中,真做过什么,也不代表戏台谋杀案会与我有关,是不是?”
但那也不代表与你无关。你是在问我的意见,还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好让自己安心?
我在心里预设着钟仪的回答。如果我坐在对面,没准就会这么说。
但她居然点头,说:“是的。”
噢好吧,身份身份,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她有什么理由要和病人争锋相对呢。
哈,病人。
只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
“所以,抛开我的主观立场,这件事情,有两个可能性,非此即彼。第一个可能性是,有人根据真实案例写了这么篇小说,黑进我的电脑,藏在隐藏文件夹里,通过杀毒提示的方式让我发现,然后我正巧来了嘉峪关,发现小说中的杀人事件真实发生过,这当然是一种安排,意图在于让我相信案子是自己做下的,显然,还有后手在等着我,这只是个开端;第二个可能性是,案子是我做的,小说是我写的,封存在自己的电脑里,偶然被病毒感染,所以被我发现,我又偶然在几天后再次来到了多年前的杀人现场,但连续的两个偶然是不能被我接受的,这必定是被安排好的,也就是说,有一个复仇者,或者想要揭露我残忍真面目的正义人士,设计了这个连环套,同样,嘉峪关的戏台只是中间一环,必定有下一环会在某时某地套过来。总结起来,也许我是个杀人犯,也许我不是,但不论故事的前半段有怎样的不同,后半段都会发生类似的变化。”
我冲钟仪一笑,放慢了语速,说:“有人安排了这一切,在这趟旅途中,会有不在行程表上的事情发生。我究竟是不是一个杀人犯,等到棋盘上落下更多的子,总有将军的时刻。到那时,一切就明了了。”
“但这完全不像你的风格呢,你会这么被动地等待变化发生吗?”
“当然不,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这趟行程的时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