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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和父亲之间有问题。
问题在他们相互看着的方式上,在他们相互交谈的方式上,在他们脸上,在他J脸下,在他们的思想里。
他把斜停的两行卡车一辆接一辆排到房间的一边,然后上楼。他去了窗口边。地玩这个没有名字的游戏已经有了好一会儿,膝盖已经开始疼了。
下面的院子里,母亲正在挂衣服。半小时前她曾给一个男人打过电话,那个男人能修那辆品托车,但他不在。她等了很长时间,希望听见有人说“你好”,后来她重重地把电话挂了,几乎要气疯,妈妈以前从没为一件这种小事气成那样。
他默默地看着,母亲已经挂上了最后两张床单,她看着它们……她的双肩有些下陷,然后她走到双股晒衣绳外的苹果树前,站在那儿,泰德从她的姿态——她的腿伸着,头低着,双肩微微地抽动——看出,她在哭。他看了她一会儿,离开了窗口,又回到他的卡车旁。他觉得胃里有一个空块,他想父亲,非常想他,但这让他更难受了。
他又慢慢地推着那些卡车穿过房间,一辆接着一辆,又回到那种斜停的行。纱门砰地响了一下,他停下来,心想,她会叫他。但她没有。
有脚步声穿过厨房,大卧室里她的那张椅子吱吱呀呀也响了一下,她坐下了。但电视机没有开。他想她只是坐在那儿,只是……坐……他很仓促地把这些想法清出了自己的脑子,想要把它们彻底清除干净。
他排完了汽车列队。格雷多,他最好的那个,坐在推土机里,茫然地从他那双圆圆的黑眼睛中望出去,他在看泰德的衣橱。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他在那里看见了什么,好像是某样骇人的东西惊吓得他把眼睛睁得火大的,某个真正危险的东西,某个可怕的东西,某个正在到来的东西——
泰德心神不宁地看着衣橱,它紧紧地锁着。
他已经对这个游戏厌倦了。他把卡车放回玩具箱里,很响地关上,希望她能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下楼去看八频道的《硝烟》。他站起来走向门口,又停下,转眼看向“恶魔的话”,入迷了:
“恶魔,远离这间屋!
这儿没你的事。”
他默记着它们。他喜欢看它们,强记它们,看他父亲的手迹:
“这一整夜,没什么可以碰泰德,或伤害他。
这儿没你的事。”
在一阵突然、巨大的冲动下,他拔下了把那张纸固定在墙上的按钉。他小心、几乎是恭恭敬敬地把“恶魔的话”取了下来。他把这张纸折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现在他的感觉比一天中的其它时间都好了。然后,他跑下楼去看《马竭尔·迪龙和弗斯特斯》了。
最后一个人十二点差十分到了,取走了他的车。他支付了现金,乔把这笔钱塞进油腻的旧钱包里,提醒自己和加利离开前要到挪威储蓄所再取五百块。
想到要离开,他又回想起了库乔由谁来喂这个问题。他钻进福特车,再到了山脚下的加利·佩尔维尔家。他把车停在汽车道上,抬脚走向门廊前的台阶,一声招呼已经升到了他的喉咙眼,在那儿,它消失了。他退下去,弯腰看那几级台阶。
台阶上有血。
他用手指碰了碰,血已经成了胶状,但还没有完全干。他又站起来,有一点忧虑,但还没到心急如焚的程度。加利可能喝醉了酒,手里拿着个玻璃杯摔了一跤。但紧接着,他就看见了纱门锈迹斑斑的下底板上被撞开的那个大口,他真正担心了。
“加利?”
没有回答。他发现自己开始怀疑,是否有什么心怀嫉恨的人来找老加利?或者,是否有什么旅游者来问方向,加利糊里糊涂地告诉他,他可以飞起来和月亮交配?
他上了台阶。门廊的地板上溅着许多血,更多的血。
“加利?”他又叫了一声,突然间他很希望右肩头沉沉地压着他的那技猎枪。但如果有什么人把加利一拳打飞出去,打得他的鼻子血肉模糊,或最后几颗老牙都跳了出来,这个人应该已经走了。因为院子里除了乔生了锈的福特LTD车外,就是加利的66型白色克莱斯勒硬顶车。谁也不会走着去3号镇道——加利·佩尔维尔家离小镇有七英里远,离通回117道的枫糖路也有两英里远。
更可能是他自己割开了自己,乔想,但天哪,我真希望他割开的是他的手,而不是他的喉咙。
乔打开纱门,它的铰链在吱吱呀呀地响。
“加利?”
仍然没有回答。空气中有一种有点恶心的甜味,让他不太舒服,他想,这大概是金银花的香气。他左边有一条楼梯通向二楼,正前方是厅,厅尽头的走道通向厨房,厅右边的中部也何一条走道,它通向卧室。
厅中间的地板上有个东首,但周围太暗,乔看不清楚。它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撞翻了的茶几之类的东西……但乔知道,加利家的前厅并没有放什么家具,一直就没有。下雨的时候,加利把草坪伤搬进来靠在厅边上.但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下雨了。而且,那些草坪椅现在就在加利的克莱斯勒车旁,紧靠金银花丛的老地方。
但这气味并非来自金银花。它来自血。一大摊血。那个东西也不是翻倒的茶几……
乔快步走到那个形状前。他的心在哈哈地跳,他在它旁边跪下,一种短促的尖声从他身上发了出来。突然间屋里的空气变得非常热,非常窒息,像有人正在把他往死里扼。他离开加利,一只手捂在嘴上,有人谋杀了加利,有人——
他强迫自己向回看。加利躺在自己的血泊里,他的一双瞎眼瞪向天花板,他的喉咙开了,不只是开了,仁慈的上帝,它看起来像是被嚼开了。
这一次他的咽喉没有再做任何挣扎,他只是让每一样东西随着一连串绝望、窒息的声音出来。几近疯狂之中,乔意识的后背带着一种孩子气似的怨恨转向沙绿蒂。沙绿蒂旅行去了,而他却不能。他不能,因为某个疯了的混蛋对可怜的老加利·佩尔维尔骇人听闻地下了毒手——
——他必须报告警方。不管其他事怎么样,不管老加利的眼睛怎样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不管他的血的气味怎样地和金银花让人恶心的甜味混在一起,他要报告警方。
他站起身来,挪动双腿摇摇晃晃地跑向厨房。他在喉咙深处呜咽着,自己却不知道。电话就在厨房的墙上,他必须打电话给州警察署,班那曼长官,或其他什么人——
他在门口停住了,眼睛开始睁大、最后几乎要从脑袋里面进出来。有一只大狗小山一般蹲在通向厨房的走道口……从那座山的大小他已经知道了那是谁家的狗。
“库乔。”他低声说,“噢,我的天,库乔疯了!”
他听见后面有一种声音,迅速转过身去,他的头发缠结着从脖子后飞扬起来,但后面空空如也……只有加利,那个几天前的晚上还说乔不可能赶库乔去咬一个叫着的黑鬼的加利,那个喉咙口被撕开一直撕到后脊梁骨的加利。
冒险是没有意义的。他突然转身沿着走道冲出去,他有一脚踩到了加利的血里,其后的一个很长很长的瞬间里地滑了一下,在身后留了一个长长的血脚印。他的喉咙又呜咽了,但当他关上重重的内门时,他感觉好了一点。
他又转过身,向里看,只要库乔在那儿,他随时准备把厨房门口的门关死。他的意识又一次在游走,他又一次渴望右肩头有那种背有猎枪的沉重感。
库乔不在厨房里,除了窗帘偶尔在窗外吹进的微风中轻轻地摆动,屋里一片寂静。有一些陈年的伏特加酒瓶子,散发着酸臭的气味,但比那种……其它的气味好一些。
阳光照在退了色的油麻毡上形成一种奇怪的图案。电话还挂在老地方,它原本白色的塑料盒,现在已经在老光棍不知多少顿饭的油的浸渍下变得灰暗,很久以前老酒鬼跌倒时留下的裂痕还在它表面。
乔进来,把门在身后关紧。他经过两扇开着的窗时向外看了看,后院的阴影里除了加利以前用过的两辆锈迹斑斑的破车躺在那儿,就再也没有其它东西了。但他还是关上了窗。
他走向电话。在这间闷热的厨房里,他的汗几乎在向下倾泻。电话簿由一根草绳拴着就挂在一边。穿草绳的眼是加利一年前用乔的钻孔机打上去的,老醉鬼当时还醉熏熏地说他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他拿起电话簿,但它又掉了下去,砰地打在墙上。他的手感觉非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