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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
即使道了谢,喜多川却连点回礼的笑容都没有就背过脸去。磨牙的事情是解决了,却又开始在意起厕所的便臭来……进了监狱杂居监房的第一天,堂野彻夜难眠。
起床是六点四十分,起来马上换衣服、叠被子、扫除整理。虽然说分担的任务每周一轮换,但新来的堂野被分配了清扫厕所的任务。红着眼睛打扫着睡眠不足的原因,这是多么嘲讽的情景啊。
扫除结束之后是点检,然后接着就是早饭时间。五分钟左右就结束早饭,刷牙。“开始出监”的声音传来,看守打开房间命令“出来”。犯人们走到走廊上,整队。禁止彼此交谈,排成两队安静地走出去。在进入工厂之前,要在验身处的房间脱掉衣服,只穿一条内裤从职员面前通过,到旁边的房间里换上作业服。进人工厂里还要点一次名,然后做一种叫“天突体操”的奇怪体操,开始工作。
堂野被分配到的活是缝衣服的衣里部分。之前班长已经教过他了,但现在却想不起缝纫机的上线方法来。这种情况下,可以请人进行工作指导。想着班长芝先生在哪里呢……可是刚往背后去看时就被“喂!”地怒吼了一声,吓得全身都是一抖。负责看守工厂的狱警飞奔过来,以恐怖的形相逼问着“刚才你干什么!”
“工作中严禁左顾右盼!”
“啊……那个,想请班长……指导工作……”
由于怒吼,还有对方放出的威压感,堂野的声音小到极点。狱警眯起了一只眼睛。
“你是新来的吧。”
“是……”
“工厂里禁止左顾右盼。如果要请求工作指导的话,要举手申请。”
“是……”
狱警又怒吼了一声“三班班长,工作指导”,芝便跑到看守台前去,拿了工作指导的卡片到堂野旁边来。
“纫……纫线……”
因为怒吼的余威,堂野的手指和声音都颤抖着。芝说着“纫线是吧”,慢慢地把线上在缝纫机上示范给他看。“昨天你才第一次碰机器,虽然习惯之前会很辛苦,不过慢慢来就好,仔细一点。如果针脚歪了或者缝坏了,把线拆掉再重新缝就是了。”
芝走后,堂野开始了作业。只要沿着草缝的线缝上针脚就可以了,可是即使知道如此,手指却在哆嗦,生怕会把手也一起缝上去。咬紧了牙齿,踏着缝纫机的电动踏板,因为不知道怎么用力,缝的速度一会儿太慢一会儿又太快……
结果缝出来的针脚像蛇行一般弯弯曲曲的,拆了又缝,缝了又拆,就是缝不好。线也一次次地滑出针眼,烦躁极了。为什么自己必须要缝衣服不可啊,为什么这些线这么难缝出东西来啊……拼命地忍耐着把手中的布扔出去的冲动,再一次地把缝上的线拆掉。
“停止作业,列队。”这声音让堂野抬起头来。周围的犯人们起身了,跟着大家来到过道上。这么快就到中午了,结果自己一件也没能缝好。
吃过午饭,堂野走向食堂里面的书架。呆呆地坐着也许又会被别人搭话,自己很讨厌这样,昨天被公文说“真厉害”的记忆又苏醒了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了。放在书架上的书大多都是一些连旧书店都要敬而远之的陈旧破烂的书籍,从最下面一层取出落满灰尘的一本书,翻开的同时,封底就脱离了书本唰地耷拉了下来。
“堂野先生。”
转过头去,芝站在自己身后。
“工作怎么样?”
“……几乎没有进展。”
芝苦笑了一下,说“到习惯缝纫机之前一定用得很不顺手的”,然后把视线投向堂野手中分崩离析的书。
“你喜欢看书吗?”
“啊,还好。”
“喜欢读书啊,很聪明的样子呢。”
他是想对自己亲切吧,可是那句“很聪明的样子”在自己听来却象是在嘲讽一样。
“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
芝一瞬间露出奇妙的表情,接着被谁叫去便走开了。变成一个人后才放心下来。他是罪犯。这里的人,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人都做过坏事。正经的只有自己而已,他这样想着。
夏天的残影消失了、早晨已经会觉得寒冷的十月初,妹妹朋子来探监了。自己离开拘留所后还是第一次见面。隔着塑料窗,妹妹的脸庞看来消瘦了些。
“爸爸妈妈还好吗?”
这样一问,朋子的脸就稍微抽搐了一下,而后垂着头忧郁地小声说着“妈妈因为胃溃疡住院了”。
“看来是太累了。可是很快就能出院了,不要担心。不然的话,今天她原本也预备来看你的。”
堂野紧紧地握着膝盖上的双手。母亲原本是个温柔、心胸宽广又有精神的人,却得了胃溃殇……就是因为压力吧。这样想着不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哥哥怎么样,很辛苦吧?”
“我没问题的。一点都不辛苦……”
“这样就好了。”妹妹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要和哥哥说的。爸爸和妈妈商量过了,再下个月要搬走。”
“唉?”
“爸妈要到福岛的奶奶家去。我因为还有工作所以留在这边,会去租公寓来住。”
“为、为什么要搬家?而且爸爸还没到退休年龄不是吗?”
妹妹垂下了眼睛:“是这样没错,可是爸爸已经辞职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堂野战战兢兢地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都是因为我吧。”
“不是的,一点也不是哥哥的错。我们相信哥哥是清白的,可是附近的邻居总有些说话难听的人……”
“可是,这样逃走似的……”
妹妹“很抱歉”地低下头。
“最辛苦的是哥哥啊。我们明白的,可虽然明白,我和爸爸妈妈都很累了。被别人说这说那的很难受的……”
熟悉的自家风景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堂野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买下的独栋房子,前年才还完贷款而已。总算是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呢,父亲笑着说。熟悉亲切的家,但在出狱之后,却已经成为别人的家了。
没了工作,也被夺走了自由,给家人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而且,连充满回忆的场所都被迫失去了。信用、人格……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就全都没有了,而且也不认为能够再度找回来。
“我现在定好房子了呢。是带阁楼的……虽然阁楼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可我就是憧憬那个……”
妹妹用开朗的口气继续说着。自己很难过,但面对妹妹的关心与温柔也无法露出阴沉的表情来。
“不用去租房子,和安冈君一起住不就好了吗?”
本想开个玩笑,但妹妹的表情却一下灰暗起来。在被捕的一个月前,一个叫安冈的男人登门来请求把妹妹嫁给他。双亲和堂野都很高兴,可在讨论办手续和婚礼的日子时自己就被当成色狼抓了起来。那之后就想的全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去顾虑妹妹。
“呃……那个啊,不行了。”
妹妹很干脆地说。“我们性格不合,所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真的,真的是性格不合吗?想要问她却问不出口,害怕听到真正的答案。十五分钟的探监时间结束了,妹妹把换洗的内衣与袜子、还有钱递给自己,回去了。
返回了工厂也无法集中精神工作。搬家,母亲住院,与未婚夫分手的妹妹……所有的事情按着顺序在头脑中打着转。那个事件不只打击了自己,连身边的人们也都被卷了进来遭到了伤害。
如果那一天没有坐电车的话。如果那一天没有站在那个女人身后的话。
最初就像警察说的那样和解的话,哪怕说谎也好,说“是我做的”,只要交三万元罚款再谢个罪而已……
相信正义,认为正确的东西总会被理解,一直斗争到最终的审判,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上天给贯彻着应该是正确信念的自己的,只有强制猥亵罪的前科和十个月的监狱生活而已。
踏着踏板的脚停止了。如果自己真的有错的话,那么就请告诉自己那是什么吧。如果自己真的犯了应该用这种状况来赎的罪过,那么就请说明吧。心中充满了苦涩,眼险灼热起来,不觉就要哭了出来,堂野咬紧了牙齿又踩起缝纫机来。
咔咔咔,咔咔咔,缝纫机的噪音淹没了自己的刹那,堂野想着“我想去死。”
午休是二十分钟,因为可以运动,就是再怎么长也会让人觉得短暂。堂野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