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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在朝阳殿外舞了一回剑,顿觉神清气爽。
宁不寂回到殿内,正碰上捧著一大堆奏章来找皇帝的弹剑。他有心试试少年的身手,趁著叠得高高的奏章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大将军恶意的伸出长腿。
秀丽的少年果然如他所愿,绊了一个趔趄。
被绊的弹剑非常的不悦,姓宁的越来越嚣张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忍不下这口气,当他跟皇帝一样好欺负的吗?
正要动手,少年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想起了皇帝的叮咛,在外人面前万万要收敛。
饶是他身手敏捷,反应又快,站稳了身子发现不对,立刻变招一倾身。
於是,劈头盖脸的奏折後掩著弹剑报复的笑容,一起向大将军身上压了下去。
宁不寂一时没料到少年真的会被他绊倒,还正巧合的倒向始作俑者,措手不及之下,果然被压倒在地。
报复得逞,肉垫质量不错。
弹剑很高兴的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从大将军身上爬起来,开始收捡地上散乱各处的奏折。
宁大将军苦笑的站起身来,心想这个皇帝不晓得从哪里找来的小鬼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搞,也不知道皇帝给他吃了什麽迷魂药,忠心耿耿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欺负皇帝多年,皇帝自然不喜欢他,碍於形势又不能明著表现出来,同样碍於形势,暗地里也不能有什麽动作。
少年看在眼里,却是大大的气不过,几次三番的在皇帝面前找他的碴,算是替隐忍的皇帝出一口闷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麽高人的指点,这找碴行动从一开始的幼稚可笑,渐渐到令宁不寂哭笑不得的地步。
作壁上观的皇帝看著这清秀的少年,往往是一脸的纵容,偶尔宁不寂被真正惹到了,皇帝反而不以为然,眼神分明在不屑他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静下心来想想,宁不寂不只一次的怀疑过这对主仆是串通好的,却苦於两人的默契太好,始终抓不到把柄。
说起来,大将军毕竟不是坏人,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把据说出身寒微的弹剑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的,所以明知很可能刚刚遭遇了对方的新一轮恶作剧,还是蹲下来帮他一同整理奏章。
散落开来的奏章有不少被振得打了开来,露出密密麻麻的小篆,宁不寂本身对刺探朝政没什麽兴趣,所以只是粗粗的瞥过一眼,就预备合拢叠起来。
就是这粗粗的一瞥,让他发现了奇怪之处,这哪里是单纯的奏章,分明是一篇檄文嘛!
只见半摊开的奏折上,起首赫然写道:
臣闻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者与役处。陛下实宜慎择近处之臣,方为我朝长治久安之道也。
宁将军其人,反先王,尝为匪首。出身草野,性鲁莽,行粗鄙,恃军功自傲,虽十载归顺王朝,然其不臣之心未灭,出入内廷如入无人之境,陛下不宜纵容。。。。。。
後头洋洋洒洒,列举了宁大将军的种种罪状,以及请求皇帝严厉处置,以告慰先帝在天之英灵,保障王朝万世之基业。
宁不寂冷嗤一声,一看落款,果然是六大藩王之首闵王安插在朝廷中的礼部尚书宇文斡的手笔,来离间他和皇帝之间的密切关系的。
大将军一目十行,长长一篇檄文半柱香不到就阅览完毕,心头极为不爽,却又闷闷的发泄不出来。
因为这累累罪状,条条列来,竟然完全属实,被告拿在手中,反反复复,一一细看,居然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构陷之处。_《
宁不寂於是深深的佩服起这个起草奏折的人来,这华丽的文笔,这情报的真实性,宇文斡是个人才啊!
随手翻开另一本奏折,内容大同小异,起首仍旧是:
臣闻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危;古之至戒也。今镇国大将军拥兵自重在前,兵凶战危之时不奉诏归朝在後,其行劣劣,其罪滔滔,藐视皇权之心,昭然若揭,陛下当远之,恶之,治其所犯之罪,以儆效尤,岂可反其道而行之,不惩其罪,反免朝而迎之,此实非明君之道也。。。。。。
笔笔指控,力透纸背,充分昭示了起草人的正义凛然之意。
宁不寂哑然之余,快速的翻阅了所有的奏折。e
只见厚厚一叠的奏章,十有八九是上奏来弹劾他的,且句句属实,没有一篇是诬告与事实有出入的。
倒是有一篇情报搜集的稍微差了点,指控宁不寂私入内廷,窥看朝廷机密。
大将军私入内廷是真,但与窥探朝廷机密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
不过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翻看奏折,这条罪名也算是坐实了。_《
唯一几本与弹劾他无关的奏折来自薛家,薛家世居西部盆地,家族势力在当地盘根错节,子弟优秀,世代高官。
西部盆地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素有天下粮仓之称。
薛家是当地最大的家族,虽不是名义上的藩王,也势同藩王,更兼薛家大公子薛启之性格玲珑,才华横溢,在朝中左右逢源,谁不卖他几分面子,连宁不寂这种视权贵如粪土的人,也硬是从薛启之身上挑不刺来。
几封奏折都是薛启之亲笔所写,言称对北夷的战事缠绵一年,西部盆地难得去年干旱欠收,粮饷收不抵支,请求皇帝予以斟酌。
西部去年是不是闹干旱宁不寂不是很清楚,但至少他知道一点,即使盆地三年无收,战事持续三年,单单是薛家的存粮,也足够支持朝廷的。
如今薛启之主动来哭告困难,无疑是想保存自家的经济实力,皇帝不明白才有鬼。
但是明白归明白,皇帝也不好拂了薛家的面子,否则大家撕破脸,薛家不再支持朝廷,改去支持某个藩王,也够皇帝头疼一阵的。
看来这战事皇帝是想停也得停,不想停也得停了。
帮著弹剑一起收拾好奏折,宁不寂和少年一同在皇帝的御桌上用早膳。
没有了皇帝在旁,秀美的少年当著他的面,难得的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
只是这理所当然的蹭饭样子,让宁大将军心头极度不是滋味。
说到藐视皇权,这小鬼头也不遑多让啊,这麽多的折子,连篇的废话,竟没有一篇是写来弹劾他的,这倒是奇事?
宁不寂搓搓下巴,主动开口,〃小鬼,你的兵练得怎麽样了?〃
弹剑是一年半前来到皇帝身边的,皇帝对外宣称,这少年多年来在敌国卧底,立有大功,因年纪尚幼,暂封为都统,负责演练京城驻军。
京城驻军都统听起来名头响亮,其实是彻彻底底的烫手山芋。
皇帝当政以来,来来回回,都统换了几任,恐怕十个手指加起来,还数不完。
皆因藩王势大,局势紊乱,京城中暗探无数,这驻军里头不知道被各个派系安插了多少的奸细进去,时不时的生出些事来,让人防不胜防。
皇帝一年半前任命弹剑的时候,多少人报著看好戏的心态,等著看皇帝亲自找来的人能在这乱局中支撑个几天?
这麽一个娇弱清秀的小娃娃,不好好放在家里调教,出来领兵,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不怀好意的人们抱著不怀好意的心态观望著,结果没几天,那些人的下巴就纷纷的掉了下来。
只见军中莫明其妙的发生了几十起械斗事件,据说打死了不少人。
新任都统收到消息,大为振怒,扬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法纪,不成军队,一声令下,名正言顺的把参与械斗的人通通逐出了驻军。
这驱逐的人数不多不少,正好是各家安插进去的探子数目。
吃了暗亏的藩王们这才警醒,他们小看了这个表面上弱不禁风的美少年。
只得重整旗鼓,另派人手渗入,只是不知道为什麽,费尽心机混进去的人,往往待不了几天,就以各种名目又被逐了出来。
藩王们终於清楚了这个皇帝身边的人是有两把刷子的,也许多年来这个少年卧底敌国立有大功,也不是皇帝虚立名目的封官手段。
受挫的藩王们开始纷纷探听起这个少年的来历来,但奇怪的是,用尽各种手段,竟然无法探听到与这少年一丝一毫的相关之处,反而探听消息的人,神秘的一一死於非命。
众藩王大惊之下,很是安分守己了一阵。
彼时宁不寂正出征北夷,杀了不少人的皇帝和弹剑两人身上的血腥气浓到彼此见了面都要掩鼻的程度。
不过没有宁大将军坐镇的京城,倒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弹剑安静的边吃饭边想著驻军里头的杂事,理也不理权势滔天的宁大将军,看起来倒像是在为宁不寂故意伸脚绊他而生气。
宁不寂也不在意,他私心颇喜欢这个能干的少年,在这孩子身上,没有权贵们的腐朽气,又有一股皇帝都缺乏的锐意之气。
他只顾著欣赏少年,完全没想到,皇帝所有的锐气,正是被他十年来无意中一一磨掉的,眼前的少年之所以给他好感,只不过是他像极了少年时候的皇帝。
大将军吃完饭,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