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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性喜洁净,但还不到像那些官家子弟涂脂抹粉的地步。顾惜朝冷眼一瞪,气道:“我看你是在胭脂堆里混长了,闻什么都是那个味!”
不会吧……戚少商使劲摸了一下鼻子,沉默、凝神、深思,郑重其事。
顾惜朝看得火起,愠怒之下他撇开戚少商自己一人走到入口处,别着头冷声警告道:“要不跟我过来,要不就别进去。”
戚少商跟到他身后,往幽深不知处的前方望了望:“有阵法?”
顾惜朝昂着头,语气里带有棋逢对手旗鼓相当的兴奋:“是武侯八卦阵的衍生。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方位;分休、生、景、死、伤、杜、惊、开八门——其中生、景、开是吉门,休、伤、杜、死、惊是死门。八阵依六十四卦结合摆设……”
顾惜朝话题一开说得过瘾,大有不到天黑不罢休的趋势。戚少商听得头晕,忙干笑地打断道:“你可不可以说得简洁些?”
顾惜朝死死地刮了戚少商一眼,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拉了马缰,大步一迈,一言不发就向里面走。
戚少商也拉着缰绳,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默无声息地顾惜朝后面,笑得开怀。
出口就在前面。
戚少商和顾惜朝不约而同都上了马。
眼看便要脱出迷阵,顾惜朝忽叫停了戚少商:“你猜是哪一批?宝藏——还是案子?”
戚少商托着下巴,苦笑:“是案子。”
顾惜朝歪着头,他乌黑的长发自肩垂下,沉甸甸的,似是要垂到人的心中:“那你可要小心,千万别拖累我逃跑。你要是被人拿刀架住脖子,我可是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的。”
他说得薄情寡义、好生凉薄,全然没有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意思,仿佛戚少商只是一个对他有所作用的棋子,必要时顾惜朝自求脱身,能够毫无回转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对自己的牺牲和情义。
——顾惜朝,其实是一个很无情的人。
忆起昔日顾惜朝为了傅晚晴的倾情一跪,戚少商一声长叹很是唏嘘:“差别待遇呀……”
顾惜朝明眸流转,笑眯眯地安慰他道:“你死了我会为你报仇的。”
戚少商眨了眨眼,笑出一深一浅的两个小酒窝:“你会流泪吗?”
顾惜朝轻微地愣了一愣——戚少商死了他会不会哭?会不会?
他紧蹙着眉,非常努力地想了想,很迟疑地说:“……你死了我会很伤心。”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
晚晴死了以后他是不会再为死人而哭的,顾惜朝现在看到有人死去只会微笑,因为他觉得人的死亡是上苍送给苦难众生的一件最慈悲的恩惠。
可戚少商不一样。
——他是不能用常理测量的一个奇迹。
但奇迹归奇迹,若果真遭遇险境,顾惜朝更多的还是可能抛下戚少商独自一人逃走。
——即使你死了我会为你流泪。
戚少商作了一个决定:“这个东西给你。”
顾惜朝吃了一惊,他扫了一眼戚少商扔到自己手里的金色令牌:“平乱玦?”
戚少商点了点头,笑得风神俊朗潇洒不羁:“你武功不高,带它出去,我帮你引开敌人……至于其后该做什么,我想你会比我想得更好……”
顾惜朝呆住,他忽然觉得今天太阳洒下的光芒太耀眼了,照得他的眼眶好热:“我背叛过你……你还是信我?如果我拿着它自己逍遥地逃了不管你,你——会不会怪我?”
戚少商耸耸肩,一点也不在乎地说:“不会的。”
顾惜朝又是一呆,他追问道:“为什么?”
戚少商送给他一个很迷人很阳光的笑容:“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话说回来,戚少商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还会信任顾惜朝?为什么连想都没想过顾惜朝还会背叛?如果顾惜朝不回来,自己就只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地方——但最起码那个人还活着……戚少商想得并不是很多,只是很本能地选择了一个可以救他们两人的办法。顾惜朝一问,他反而不确定起来——如果他因为顾惜朝死了,自己会不会怪他?
他又是为了什么那么想知道自己死了顾惜朝会不会哭?
为什么他的心情会在听出顾惜朝话里的颤音后,哪怕明知此刻前途未卜危难重重,却依旧只感到平静——甚至是——幸福?
——我知道顾惜朝不是那种人。
戚少商越想越不对劲。
他的心,好像……乱了。
'戚顾'追·杀(6)我恨武打……
绿竹幽篁,风过影动,淋冷的雾气挟着异香穿梭不息。顾惜朝当头穿出密林,视野所及,是翠绿的草地、湿润的泥土、生苗的新树、飞落的白絮……还有人影。
灰色的人影。
戚少商气运丹田,单手握剑,如临大敌之刻他又抽空数了数那帮不请自来的访客的人数——一共十三个排成一行以逸待劳的人,带着十三把剑锋利杀生的宝剑,整齐统一的衣衫有些潮湿的狼狈,那目光却阴森如鬼、冷厉如鹰。
顾惜朝也把右手伸进了腰间的布兜,同时手下用力勒紧拴马的缰绳。他的双眼掠过那群灰衣人,嘴一撇,一半是嘲讽地冷笑道:“你们……是杀人,还是劝降?”
灰色的杀手们凝神直立,像是全没听到顾惜朝的问话——面对即将被自己杀死的活死人,话还有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吗?
顷刻的功夫后,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杀手伴随着并发的杀气冷涩地吐出两个字:“杀人。”
他没说要杀谁——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个人都是要死的,自己的任务本来就是不留活口,那么具体要杀的是谁,却又有何分别可言?
于是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境地,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好说的了。
——结局只有一个。
拔剑。
对敌。
战死。
——无论是谁。
戚少商对顾惜朝转头一笑,正对上他凝望过来的明丽瞳眸,那眼睛黑而亮,漂亮得惊人。
他们二人对视之际眼波流替,只言片语描叙不尽,似是心有灵犀心意相通了一般。戚少商豪迈一笑,双腿奋力一夹,胯下日行千里的良驹嘶鸣一声后放马奔驰,如飞般向着那灰衣人就冲了过去。顾惜朝也紧跟其后,拼命催马追去。不一刻便已冲到了阵前。
那些个灰衣杀手临危不乱,无数寒芒混杂着叱喝声回旋而过,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如鹤冲天一样飞身下马,人却往半空跃去——不一时之间,各种花样百出名目功能皆不相同的暗器朝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招呼过去,“咯吱喀嚓”一通乱响,把那跑了主人的可怜马儿扎得密密麻麻如同破洞百出的麻布袋子似的惨不忍睹。
这时戚少商人在半空,已达顶点,正是旧力方竭、新力未生的关键时刻。顾惜朝被他揽在怀里,下面的暗器却已抓住这稍纵即逝的间隙,在他俩身影下落的瞬间发射而出——戚少商双手护着顾惜朝无暇格挡,眼看便要朝不保夕身首异处!
死亡的危机是如此的接近,戚少商居然却还大有闲情逸致地对着顾惜朝微微一笑:这一刻他若丢下顾惜朝的安危不管,回身相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电光火石之间戚少商心如电转——谁生?谁死?
顾惜朝还是戚少商?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
戚少商眉毛一跳,这一笑间他心意已决,面容上也显出一种枭雄壮志式的豪情来。他真力渤发,飞速渡入顾惜朝体内,同时手腕翻转,又将顾惜朝远远地抛了出去——他自己却承受着两人的双倍重力,又直直地向下方的必死之网跌去!
难道他已决意去死?
——当然不是!
耳边风声凄厉不断,戚少商却处变不惊,在空中伶俐地翻身抽剑,薄薄如枕水的长剑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圈,银辉万丈如月绽闪。剑气交错,罡风陡现,他轻而易举地在身边布下绵密剑网,险险打落了一眼的暗青子。白芒闪动,神哭小斧飞旋着击落戚少商看不到的死角的残余,又厉厉鬼哭着飞回远去的顾惜朝手中。空气细微地流动,地上浮尘溅了几溅,白光一闪,戚少商已于一波暗器如潮间纵身落地,神采卓然、洒脱如风。
精打细算屡试不爽的围攻竟然失败,还有一人当众逃跑,灰衣杀手面面相觑,均感大失面子,有几人立刻转身改而截杀顾惜朝。谁料行不到几步,竟被戚少商迅若游龙的身形拦了下来!
“你们的对手是我。”戚少商挽了个剑花,容如止水、古井无波地说。他的神态气度如闲庭信步,气定神闲:“谁也别想离开半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戚少商方一度过九死一生的危难足尖踏地,那一边顾惜朝却已借着他的鼎力相助凌空腾起数丈,长袖飞扬、青衣拂动,施展到极限的轻功身法渺渺无踪如凭虚御风羽化登仙,瞬息千里,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