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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那个袁之庆,我现在把他独自一个人关着,免得他跟人串联。”
吴蜡:“对。”
林新:“吴蜡哥,我这是在等你指示呢,只要你发个话,我就好动手了。”
吴蜡:“你这是什么话呢?你们公社的反革命分子,怎么处置自有你们决定,我现在是县造联总部的副司令,怎么好插手你们的事呢?”
林新:“对,对,我们自己会处理的,会处理的。你放心。”
吴蜡:“说话做事放点脑子,都要等别人点一点,你才拜一拜,人家画个圈,你就站个圈,碰到紧急事情咋办?”
林新:“吴蜡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再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吴蜡长叹一声:“唉,吴茗和柳贵都走了,其实,我也真想弄个自己人放在身边啊。”
林新:“吴蜡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得清清爽爽,到时候你看,我到你身边来行不行?”
吴蜡:“好了,再说吧,来,干了!”
林新:“我早想好了,今天我回去后,准备把他一个人移到楼梯口原来那个柴间里,那里紧挨着厕所,让它们去臭味相投吧!”
“哈哈哈哈!”两人狰狞大笑。
袁之庆被关到溪北公社造反司令部好长时间了,起先和他关在一起的是一个姓袁的“逃亡地主”,算起来也是袁之庆的一个本家叔叔了。他是从省城被遣送回来的,说他是“逃亡地主”,其实他本人是一个学者,只是他出身地主罢了。还有一个是姓陈的右派,祖籍也在溪北公社,所以,也被送回了老家,下放改造。这三个人关在一起,倒也不会无聊,彼此互相谈得投机,甚至还很有点相见恨晚的感慨呢!虽说是被关在“牛棚”里,但是,他们倒反而有一种得其所哉的满足。
袁之庆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天周凤来看望袁之庆,送来几样菜,居然还带来了一壶酒。
袁之庆:“怎么进来的?”
周凤:“陈武值班。”
袁之庆:“今天怎么想起来送酒来啦?”
周凤:“问得好,你猜猜?”
袁之庆想了半天,摇摇头:“猜不着。”
周凤:“今天是你生日!你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袁之庆:“哦,怪不得,那可要谢谢你了!来,老袁,老陈,喝酒。我请客!”
老袁:“好,让我们为你的生日干杯!”
老陈:“对,壶底乾坤大,杯中日月长,让我们忘掉眼前的不平,一醉方休吧!”
老袁感慨地大发诗兴:“对,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说完,顾自把一杯酒倒进了嘴里:“啧,啧,好酒啊!”
老陈也一饮而尽:“好,与尔同销万古愁啊!”
袁之庆:“还真黄莲树下弹起琴来了?”
老袁:“嗨,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么。”
袁之庆回头一看,周凤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三杯酒下肚,老袁来了兴致,引经据典地大谈特谈起李白来了。
老袁:“古人评论李白的诗说他‘以气为主,以自然为宗’,是说李白的诗气势磅礴,纵横飞动。《载酒园诗话》的作者贺裳则说李白‘胸怀高旷,置身云汉,其言如风卷云舒,无可踪迹。’李白的诗融合了屈原、庄子的艺术风格,从而形成一种雄奇、飘逸、奔放的风格,其诗运用丰富的想象、生动的比喻、高度的夸张等修辞手法,形成一种掀雷挟电的夺人气势,令人折服。你听: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
突然“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林新和那个叫眯眼的看守突然闯了进来,眯眼手中还握着一把铁锹。
原来,刚才周凤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路过路过的林新,林新看见周凤出去,他马上来到牛棚边,看见陈武守在外面,陈武是吴茗的小舅子,吴茗又是吴蜡的弟弟。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陈武好象对袁之庆很有好感。“得防着他点儿。”林新折了回来,看见了正在铲垃圾的眯眼,眯眼是新调来的看守。
林新:“眯眼,你怎么让周凤进去啦?”
眯眼:“陈武哥放进去的。”
林新:“哦,我说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呢?对这些反革命分子我们可不能放松警惕啊!你看,居然喝上酒了,有这样的牛棚吗?这个陈武啊,真是太麻痹了!”
眯眼:“这几人还算老实,只是每天谈诗论文的,我也听不懂。”
林新:“糊涂,那是在宣扬封资修的东西,说不定在搞反革命串联呢!特别是那个袁之庆,本来就是美蒋特务。”
眯眼:“真的?进去看看,他再老三老四,看我收拾了他!”
老袁地正在兴头上,见林新和眯眼进来扫了他的兴,心中就有点不快,平时,他就看不起这个林新,加上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起来,:“有你这样推门的吗?”
眯眼:“怎么,害怕啦?告诉你‘革命是暴动,不能那样温雅恭谦让’知道吗?你张牙舞爪地,干吗呢?”
老袁:“谁张牙舞爪啦?我这是在教你如何阅读和欣赏优秀的文化遗产呢!文化大革命要是把这些东西都革了,还叫什么‘文化革命’呀?”
眯眼:“放屁!你这是反对文化大革命!‘遗产’,还‘优秀’嘞,统统都是封资修的东西!是‘四旧’!”
老袁:“你怎么说话呢?谁放屁呢?”
眯眼:“你,说的就是你!”
老袁:“你才放屁呢!”
眯眼:“老子贫下中农还能吃了你反革命的亏了不成?”说时迟,那时快,眯眼抡起铁锹就往老袁戳了过来,袁之庆一看情势不好,顺手操起了墙角的一个空酒坛挡了过去,只听得“哐”的一声,坛子碎成了几爿,老袁“哎哟”一声惨叫,躺倒在地上,大腿上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眯眼被袁之庆一挡,往后倒退了一步,一脚踩到了原来搁在墙角边上的一把锄头上,那把锄头被他一踩,锄头柄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只见他轻轻地摇晃了几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地上有几块刚才砸碎的碎酒坛片子,一块碎片戳进了他的头部,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老陈和袁之庆连忙扶老袁坐了起来。
林新一看眯眼的情形,慌了,连忙叫来了陈武,两人把眯眼抬了出去。
袁之庆到包里找了一块布给老袁包扎起来。
老陈:“真是穷人快活有灾难啊!”
袁之庆:“老袁,痛吗?”
老袁:“还行。小袁啊,谢谢你了!亏你救了我,不然我就没命了!”
老陈:“是啊,这小子那一锹真是狠了,他是存心要你的命呢!亏得小袁年轻,反应快。”
袁之庆:“真是草菅人命啊,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利呢?”袁之庆想到林新朝他阴部的那一脚,不禁心有余悸。
老袁:“还好,也没伤着骨头,真是造化了!”
老陈:“刚才那个眯眼可是摔惨了。”
袁之庆:“那是他自找的。毛主席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应在他这种人身上了。”
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袁:“哎哟!”原来,他笑起来时一扯动,伤口就痛了起来。三人连忙忍住了笑。
其实,林新进来,矛头本是指着袁之庆的,不想老袁自己先撞了上去。加上这个眯眼是个新来的,还未经过调教,居然吃了大亏。
过了一个星期,袁之庆突然被转到了西北角的柴间里,被一个人关在了那里。看守是后岭大队的吴学权。这个吴学权,一向敬重袁之庆的为人,所以,他看守袁之庆倒也没有怎么为难袁之庆,有时两人还坐在那儿一起聊聊呢。
吴学权:“之庆哥,你们夏天也到河里游泳吗?”
袁之庆:“我们不到河里游泳,我们到海里游泳或者到游泳池游泳。”
吴学权:“是吗?听说到游泳池游泳要花钱的,是吗?”
袁之庆:“当然了。”袁之庆就跟吴学权讲起到游泳池游泳要体检、要穿泳裤泳装、男女同个泳池等等,两个人聊到高兴之处还高声大笑一阵。谁知,第二天一早,吴学权就让林新叫去训斥了一顿。自此,两人再不敢“高声喧哗”了。当初袁之庆与老袁和老陈关在一起的时候,从他们那儿学到了不少中国古典文学方面的知识,老袁原先在大学里教的就是古典文学,还在当地市里的广播电台里主讲《阅读和欣赏》节目。现在,他一个人被单独关开了,再听不到老袁高谈阔论了。他就通过吴学权让周凤偷偷地弄来了一些书,这些书,现在都是“四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