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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桀知皇帝所指,也不说话,只静静跪著。
“传朕的旨意给上将军,让他——”长孙止将战报丢在夏侯桀面前:“放手去打。”说罢,慢慢从他身边走过。
夏侯桀依然跪在地上,许久才将战报捡起。
长孙止看过战报后,心情似乎颇为愉悦,走了远远一段路,才说:“好了,歇会吧。”
跟著的宫人忙将抬著的小榻安置好,长孙止慢慢躺下去。他肚腹沈隆,站著坠得慌,坐著又挤得难受,只有半侧卧躺著可以舒服一些。
小榻设在紫萝花藤下,绿叶繁茂,春光温煦地漏下来,风铃似的紫萝花一串串垂挂下来,风一吹,轻轻飘摇,泛著清冽的香。
真是烂漫的春光!
长孙止看著,吩咐道:“长福,回头折几枝这花,送到宫里去。”
长福高兴地应下了。
长孙衡挨过来:“皇兄,那不若把二哥接来玩一日?”
“你就知道玩,”长孙止看他凑过来,抬手敲了他一个脑门丁:“小息还病著呢,待他好了,再一起过来。”
长孙衡摸摸头,嘿嘿笑了:“是!”他明亮的笑容沈淀著青春的光彩,比春光更灿烂。
长孙止看著他,心底升起安慰。
父皇故去,整整十七年了,这几个孩子,终於都长大了。
他微微合上眼,风拂在脸上,柔痒痒地。他仿佛又被父亲抱在膝上,耳边是父亲温和而骄傲的呢喃:朕的止儿,已经长大了。要担起兄长的责任,作弟弟的表率。
父皇——我做到了——
长孙止微笑著,却有一滴泪沁入鬓角。
长孙预勤於朝政却英年早逝,长孙止十四岁就登基为帝,虽然有一批贤臣辅佐,但其中的艰辛又有谁知道。宫廷孤寂,他的至亲就是这几个还不懂事的弟妹,他可以抱著他们,哼著歌谣哄他们入睡。但是,属於他的那个温暖的怀抱,却随著尚陵墓石的落下,再也没有了。
那一瞬,万世凄凉。
用过晚膳,长孙止问长福:“花已经送过去了麽?”
长福应是。
长孙止道:“带那送花人过来。”
片刻后,一内侍躬身而入:“陛下,今日是奴才去送的花。”
长孙止点点头:“几位殿下都收到了麽?”
“是,几位殿下都很高兴,还代问陛下安。”
长孙止微微一笑,瞥了在一旁吃点心的长孙衡。长孙衡抬起头,笑道:“皇兄,您看臣弟作甚麽?”
长孙止扭过脸去:“见到容王了麽?”
“是,容王有些咳嗽,但收到陛下的花,还是亲自汲水将花供在瓶中了。”
长孙息年纪最小,病弱而温柔,亲手供花确实是他会做的事。长孙止点点头,稍稍放了心。既能下地,看来也不至太要紧。他沈吟片刻:“衡,明日一早你回趟宫里,看看息。”
长孙衡摇头:“不成!二哥让我好好照顾皇兄,半步都不能离开的。”
长孙止目光微凝,长孙衡立时摆摆手:“好,好,臣弟去。”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长兄还有姊姊。
次日一早,长孙止还未起身,长孙衡已经离开了。长福伺候著皇帝净面用膳。许是昨日走得有些累,长孙止今日醒来,只觉身上特别软,一点气力也没有,一步也不想动,只歪在榻上歇著。
午后的阳光暖和明亮,照得合台殿的香木地柔光如晕。
纤细的少年轻盈地走进来,如春日里一枝柳,在阳光下清透而晕染著诗意。
“息——”长孙止从榻上撑起身来:“病好了麽?来,过来——”
少年听话地走近了些,阳光染透宽大的衣袖,如白云碎碎地散。
“哥哥——”
长孙止笑起来:“一阵子没见,又高了——”
少年流著泪:“哥哥——哥哥——”
长孙止伸手去拉:“别哭啦,这不见上了麽——”
少年的身影晕化在光里,长孙止拉了个空,热烈的阳光落在他手里,滚烫得好象眼泪。
“长福!”
长福入殿,吃惊地看到皇帝挺著笨重的身子从榻上起来,忙扑过去:“陛下!”
长孙止似乎突然恢复了往日的灵活,腰腹的沈重也消失不见:“备车!回宫!”
长福几乎跟不上皇帝的步伐:“陛下,您——哎——小心啊——”
马车疾驰出上林。
“再快些!”
“快些!”
“快!”
为皇帝车銮开道的羽林们纵马飞驰,血红的缨子高高扬起。
帝王的御驾碾过沙砾山路,激起风尘。
銮驾直入奉华宫,长孙止不待人扶,就跃下了车,直奔东殿:“息——小息——”
殿内的太医宫人纷纷避让跪地,长孙止脚下不停,扑到榻前,少年惨淡灰败的容颜一下子映入眼里。他一把攥住少年细瘦的手:“小息,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哥哥啊!哥哥来了!”
少年毫无生气地闭著眼。
信王曙心痛而担忧,轻轻按住皇帝的肩:“皇兄,息已经去了——”
“不!”皇帝一把把单薄的少年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还没走,朕要把他叫回来!”
长孙曙双目通红,声音也哑了:“皇兄——”他伸手想去扶皇帝,长孙止晃了一晃,倒了下去。
一旁的长孙衡一把撑住皇帝,皇帝脸色惨白,已经昏了过去。
长孙止醒过来的时候,已身在承乾宫。
一直守著他的公主长孙邑忙握住他冰凉的手:“皇兄。”
长孙止只觉得自己似乎陷入极绵软的丝絮里,想动一动却没有丝毫的著力点。昏迷前的一幕重回眼前:“息呢——”
长孙邑将皇帝的手握得更紧:“二哥在办著了。”
长孙止沈默了许久:“朕想再看看他。”
长孙邑泪水涟涟:“息——已经敛了,皇兄您整整昏睡五日了——”
长孙止从上林一路急赶,早动了胎气,只凭著一股心念在支持。在奉华宫晕厥过去,移往承乾宫时,开始见红。安置后,容休扎了针,又喂了药,但出血一直止不住。
有太医战战兢兢地进言,将皇帝下身垫高以减缓失血,容休在铜盆里洗了洗沾满红艳的双手,冷冷反驳:“那样血不归经,只怕是胎爆人亡。”
而引产,皇帝的身体并未做好准备,后庭仍紧窒得很,强行催产,胎儿卡住出不来,也是一尸两命。
容休之后又扎了几针,两大碗汤药灌下去,折腾了近两个时辰,终於止住了血。
这段时间里,皇帝偶尔被剧烈的胎动痛醒过来,捂著肚子连声惨叫,但一直目光迷乱,处於一种癫狂的状态。长孙衡使出浑身气力才勉强抱住皇帝,不让他从榻上翻滚下去。
长孙邑回想那幕场景,脊背仍阵阵发寒。
好在出血止住后,皇帝的状态渐渐平稳下来,陷入昏迷中,只是偶尔呻吟两声。
长孙止的脸色极苍白:“是朕害了他,父皇不会原谅朕的,朕也不能原谅自己。”
若非容休伴驾於上林——
长孙邑摇头哭泣:“皇兄,您不要这样——”
长孙息是从胎里带出来的痼疾,先帝怀他时已几乎油尽灯枯,若非王淮容休使尽浑身解数,早不能保全。出世后也是靠著容休精湛的医术和宫中珍贵的药材撑到成年,每一次季节更迭风雨变幻对他而言,都是严峻冷酷的考验。这两年看似强健,其实内腑早已败坏,这一次只是极轻微的风寒,却终於耗尽了少年最后一丝元气,走上了与其父一样的路,在昏迷中,衰竭而亡。
长孙止闭上眼,不再说话。
长孙曙长孙衡赶过来时,长孙止已再次陷入昏睡。
三人在外殿侯著,长孙邑将皇帝的话说了,长孙曙低低叹息。
长孙衡沈默了半天,拧著手道:“息这样走了,也是解脱。”
确实,对长孙息而言,生命没有甜美的滋味,只是苦涩的汤药和病痛的折磨。长孙曙记得九岁时的息在熬过一次高热时,曾对自己说:“二哥,我好辛苦好难受。父皇为什麽要把我生下来?”
这些年,自己看著息的挣扎,也闪过衡那样的念头。死亡,有时确实是解脱。
但是,他可以这麽想,邑可以这麽想,衡可以这麽想,甚至息也可以这麽想。惟独兄长,不会这麽想。
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了皇帝。从先帝将自己几个托付给兄长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而这一日果然来临的时候,他只能叹息著:“阿衡,这个话不要在皇兄面前说。”
长孙衡点了点头。
容休退了出来,冲三人一礼才道:“回三位殿下,陛下暂时没有大碍了。只是经过此次,元气大伤,生产时只怕会有凶险。”
长孙曙叹口气:“容太医,你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