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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天系列之 离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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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茶本来就是炒茶留下的边角料,暴晒以后再浸了浓盐水,这些私盐就变浸渍到茶里,便于他们到处发货掩人耳目。只要把这些茶叶煎制了再晒干,盐是盐,茶是茶。”
“现在我们就得找出那些盐茶来。”戚少商道。 
说话间一个捕快来报:“无情总捕!有线人报说清友堂出货了。”
“冷血、追命。你二人前去盯视。”无情嘱咐道。

二人刚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有捕快来报:“汴河口出了一艘中船。”
戚少商和无情一愣。午后出中船,必是要远行,可风向已然乱了。

“我带人去将那船追回来。盐茶一定在那船上面!”戚少商道。
无情收了扇子拦住戚少商:“那船一定走不远。”
戚少商凝眉,半晌颓然:“他果然是机关算尽。”
无情一挑眉:“你说谁?”
“顾惜朝。”戚少商怅然太息。
无情张了张口,突然打开折扇也叹了一口气。

“报无情总捕!那船行出了四十里突然沉没!”
戚少商觉得希望也像那些封在舱里的盐茶,最精贵的盐被水泡得散失殆尽,心里全是岁月余留的渣滓,索然无味。
他和他注定是道两分。自己隐约后悔了起来——为什么总是在一念间的不舍,后面又衍生出那么多的对立。难道宽容就是最大的错误!?
“毁尸灭迹。看来这案子算是无头案了。”无情把玩着手里的隐笛,漂茫得不知对谁说着。

甘侯堂因为清友堂的损失而萎顿不少。
个中缘由鲜少人知。
大大小小的案子还在继续。私盐的嚣张气焰也渐渐消退。朝廷又有了白花花的银两入库,高兴得合不拢嘴。神候入殿述职,带回了御赐的花雕,水伯看了一桌好菜,大家不亦乐乎。
唯独戚少商自己捧了杯子,靠在窗栏边自斟自饮。没有人知道他嘴里的花雕,味道比镪水还苦。

槐花开了,六扇门的中庭满是芳香。
追命拎着酒葫芦进了前厅,看到大师兄正看一本书,津津有味。
《本草拾遗》。
追命忙放了手里的酒葫芦,一只手探在无情的额头,一只手探在自己的额头。无情莫名其妙笑问:“追命,你闹什么?”
“大师兄你病了?”追命有些紧张兮兮。
无情拿开追命的手道:“我精神焕发。”
追命指着无情的书说:“你没病看什么《本草拾遗》? ”
无情张口结舌——对于追命的跳脱,最好的办法就是答得比他问得更跳脱——于是无情打开折扇,哂笑:“我无病呻吟。”
追命果然摸摸鼻子走开了。末了没有忘记拿自己的宝贝酒葫芦。

角刺茶,或曰苦丁茶。产自徽州。
无情用茶器拈了一枚细长呈羚羊角旋椎装的苦丁茶,放入茶壶中,集目凝思。
六扇门中庭晃过一片小小的光影,追名坐在老槐树的枝丫窝上,抬头看了看天,只听得一声絮絮的鸣叫。
“哪来的野鸟!”追命抱怨。仰头灌了满口酒香。

六月初四,忌出行,诸事不宜。

甘侯堂里来了不速之客。
甘侯堂主欧阳祁看着戚少商和追命,道:“二位名捕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追命很不客气地坐下,道:“听闻欧阳堂主最近自徽州购买了些上好的角刺,我们想尝尝。不知欧阳堂主肯否?”
欧阳祁很大度的挥手,侍婢端来了紫砂镶金的茶具,濯,冼、泡、煎,洗,点。
两杯醇香略苦的上好角刺便放在了二人前。
戚少商端起杯子慢慢地饮了一口。
放下杯子,戚少商直视欧阳祁:“敢问堂主,这苦丁本为药茶,并不适宜平日饮用。甘侯堂做的是生意,自然不该打亏本的算盘——既然堂主肯大费周章远从徽州运茶,何不到杭州取龙井?”

“戚少商。你精明,更聪明。难怪诸葛先生有意让你坐拥金风细雨。”
后面的珠帘顾惜朝悠哉游哉地挑开,走到中堂。
追命大骇:“顾惜朝!你不是……不是早死了么?”
顾惜朝看了一眼追命,嗤道:“谢谢三爷的吉利话。可惜今天诸事不宜,不然顾某也好入土为安。”
追命悚然坐下,看着戚少商。戚少商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把杯子里续了茶,道:“苦丁容易受潮变味。而在下有所耳闻,甘侯堂主大手笔,用檀木盒子将这些茶密封了,再用大箱子套住那些盛放角刺的檀木盒子,中间放了从襄州舍近求远运来的草木灰。”
“戚神捕果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草木灰防潮,何怪之有。”
“单是草木灰,也就罢了。”戚少商坐下自己点满了茶杯,笑道:“我还听闻了一件趣事。清友堂该行做起了盐卤生意。”
顾惜朝一偏头:“那又如何。”
“戚某就是好听旁门左道的事——想我在连云寨时,寨里柴盐都是自给自足。曾听一个制盐工匠说盐卤和碱头一起熬煮,晒过后,就是雪白的盐。”戚少商喝完了茶。起身道:“襄州本就是我大宋制碱之地。地含碱而生草木亦然多碱。那里的草木灰妇孺皆知洗衣胜过皂荚千倍。”
顾惜朝只静静听着,默默看杯中墨玉色的茶汤,然后展颜一笑:“说得甚好。顾某无话可讲。”
“说来还多亏了盛兄安插的线人们集回的线报。戚某不过是坐享其成,胡乱猜想些。”戚少商负手道:“请欧阳堂主和顾公子,不,该是清友堂主和我们回六扇门。”
顾惜朝笑意更浓了:“既然你也做了捕头,拿人归案不是该有证据么。”
戚少商道:“证据。我知道清友堂主做事一向不喜欢留把柄。上次意外沉船,这次进门就嗅到了桐子的味道。恐是要茶库失火了。”
欧阳祁哼笑一声:“那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戚少商眸子炯亮地看着欧阳祁:“盛兄说让我在这里找一个内应的人。我正寻着他。”
顾惜朝和欧阳祁的面色都沉了下来。
欧阳祁慌了神,一把揪过顾惜朝:“谁是内鬼!是你?!”顾惜朝苦笑:“为什么恶人总是我做?”说完手里飞刀末入了欧阳祁心口。

戚少商和追命悚然看着顾惜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啷一声,那飞刀扔进了茶壶里,墨色的茶汁里散了嫣红,红黑相间。周围的侍婢尖叫着乱作一团。
顾惜朝冷看了追命和戚少商一眼,拍开一扇暗门和身边几个仆臣悉数离开。追命抢身拉住戚少商进了暗门,顾惜朝回身,掬起一把飞刀抹向戚少商的颈脉。戚少商一凛,剑尖一挑,那飞刀便脱了顾惜朝的手,却不及被顾惜朝反手一扣脉门。

戚少山看着那扣住自己的手腕的纤细五指,冷得像冰。这一扣,顾惜朝的体温便顺着腕下的动脉,延到了戚少商的心室里。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一刻刹那。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近的看着彼此了——那“报恩令”一劫后,每次二人咫尺相看间,无名和逆水寒锋刃砥砺的光痛刺眼瞳,隔得两人咫尺彼岸,两茫茫。

[我终究是不想杀他的。]
往昔杀路千里,血阑干,终不忍。
只缘感君一回顾。


戚少商觉察了顾惜朝在分神。
空气中有一丝兰香——高贵而谲艳。
“追命!”戚少商喝道:“截住那灰衣仆!”
言罢,只是深看了一眼顾惜朝,撤了剑追过去。

横剑在那灰衣仆之前,戚少商道:“欧阳堂主。”
易容的面孔上是一双含了怨毒的杏目。
欧阳祁冷笑:“顾惜朝。最后你还是做了恶人。你这个卑鄙小人,叛徒!”
最后一句叛徒欧阳祁似恨不得生啖了顾惜朝的肉一般。
却换来一句冷笑:“堂主,好眼力。”
戚少商紧了紧手中那把小巧的钥匙——
欧阳祁笑得森然:“别以为女人好骗。你的一举一动都收在我眼里。你不该这时给九现神龙钥匙!”

顾惜朝笑笑,嘴里却有了锈香。
“我只怕没时间了。”
欧阳祁突然凄绝地望了那青色的背影一眼,杏目翻白直倒在地。不一刻便七窍流血。
追命骇然:“她事先服毒了!!”

戚少商只觉得那女子流血的七窍惨极无比——无关其他。他只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顾惜朝!”戚少商回身,只见那颀清的背影耸然一震。倏然倒下。
“顾惜朝!”戚少商来不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再扶起顾惜朝时,只见他面色惨白如雪,映衬着发越发得黑。
“走。”顾惜朝仿佛耗尽了平生的气力,吐出一个字。
“去哪?”戚少商愣问得连追命都实在听不下去背转过身,人神共愤。
“我已中毒……死状……面目可憎……你……别看。”顾惜朝说得断断续续,不多见的口气平平而语,倒像是说着一件无关于己的事。
“我带你一起走。”戚少商全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湿了脸颊,那些无意识的水珠淋漓在怀里气息危旦的人煞白的颜面上。
“大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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