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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怀虚大吃了一惊,喊道:“ 你如何知晓?是他亲自告诉你的么?”
“昨夜有人飞鸽传书告诉我的,后来我问他他也供认不讳!”他的面上显出悲愤之色,歇斯底里喊道:“怪不得这些年他死活不肯离开苏州,原来是为了报仇!他一直在利用我——他根本就不爱我!我对不起爹,对不起二叔,对不起谈伯伯——我对不起所有的人!……”他突然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深渊。
“不要!”谈怀虚用尽全力大喊了一声,奋力冲了过去。他的声音透过数里的荒草回荡开来,那惊惶随之一波波放大,山间的风儿仿佛也陡然冷冽下来,他只觉一股凉意冷透了他全身。
他茫然站在悬崖边沿俯身望着,崖下云雾翻腾,隐约有一个黑点愈来愈远,渐渐消失不见。山风呼呼吹着,他呆呆站在那里,天地间只余下惶然凄凉。
云知暖真是凶手么?难道一切就这么结束了?谈怀虚恍恍惚惚想着,突然觉得精疲力竭。他找了块长形的石头在崖上替南宫嘉炎立了个石碑,碑上只写了“南宫嘉炎之墓”六个字。想到南宫嘉炎生性孤僻冷漠,唯一一次动情,甚至不惜为之与父亲决裂,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他不觉替南宫嘉炎伤心难过起来。
这日午后谈怀虚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南宫寒潇,他不由叹了口气。三日前南宫寒潇突然昏迷了过去,而云漫天也几乎在同时不辞而别,他虽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却怎么也参不透。这三日他多方差人去找寻云漫天,一边又请来苏州城最好的大夫给南宫寒潇医治,只可惜两方都没有任何进展。云漫天的行踪如石沉大海,南宫寒潇也依然昏厥不醒。
正这时听见隔壁传来一些声响,想到那是云漫天曾住过的房间,他心里猛然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进了门时正看见一个白衣道士从窗口跳进来,却是从未见过的。道士看见他时吃了一惊,转身便想要跳出窗口逃走。谈怀虚身形一闪抓住了道士的手臂,道士身子一缩滑出他的禁制。谈怀虚连忙右腿一勾,正中道士脚踝,他一个不稳踉跄撞在了墙上。谈怀虚急追而上,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士,见他一身月白色凉丝道袍,面白如玉,长眉入鬓,眼神虽有些阴郁,却端得风流倜傥。
道士轻轻笑了一声,眼角的阴沉也随之缓缓舒展开来,竟带着些魅惑之意。他向谈怀虚道:“贫道秋达心,医邪的大弟子,云漫天的师兄。听说云师弟在府上叨扰,特来探望。”他在谈怀虚面上瞄了瞄,露齿一笑道:“这位想必是藏花阁的谈公子罢,果然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贫道久仰了。”
谈怀虚听他说是云漫天的师兄,忙缩回了宝剑。长剑入鞘后他朝秋达心抱了抱拳,歉然道:“不知是秋道长大驾光临,怀虚得罪了。”又告诉他云漫天已经不辞而别。
秋达心面上露出惊讶遗憾之色,他本想着再过几日云漫天就要毒发,所以悄悄过来想要欣赏他恐惧惊惶的模样,不料他竟然已经离开了。追问了几句发觉谈怀虚也不知道云漫天的下落,他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谈怀虚突然想起南宫寒潇的怪病,想着秋达心既是医邪的徒弟,医术应该不会差,于是恳请他去看看南宫寒潇。秋达心目光灼灼在谈怀虚面上打量了一番,片刻后他勾唇轻笑了一声,道:“好啊!不过是看谈公子你的面子哦!”
谈怀虚微微一笑,引着秋达心去了隔壁。秋达心翻开南宫寒潇的眼皮看了一阵后抬头对谈怀虚道:“他中了‘千日梦’……”一句话未完便看见一个小厮急急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小厮躬身把信递给了谈怀虚,然后禀告道:“这是一个乞丐送来的。他说三日前有个道士把这封信交给了他,让他好好保存。若是三日内道士不回去取回,就让他把信送来给表少爷您,还说表少爷会赏他二十两银子。”
听见“道士”二字谈怀虚与秋达心同时想到了云漫天。谈怀虚一边吩咐小厮出去给那个乞丐打赏,一边拆开了信。秋达心想要凑过来看,谈怀虚却不动声色将身子转了一个角度避开了他。秋达心暗骂了一声“小气”,他坐回了床边,将几粒药丸胡乱塞进了南宫寒潇口中。再一抬头,正看见谈怀虚手中拿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他一双细长的眼突然睁圆,脱口道:“‘杜鹃血’!”
(三十)
谈怀虚面露迷惘之色,侧身向他道:“什么杜鹃血?”
秋达心疾步跑了过来,一把抢过血玉爱不释手地翻看着,面上俱是兴奋之色。谈怀虚只得又追问了一句,“杜鹃血是什么?这块玉的名字么?”
秋达心眉开眼笑地道:“是啊!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有缘得见。”完了又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道:“可是光有‘杜鹃血’无用,要是能有‘梨花雪’就好了。”
谈怀虚心念一动,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递给他道:“这可是‘梨花雪’?”
“是啊是啊!”秋达心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你看这块玉不正是梨花般雪白?”不经意间看见上面一行小字,他凑上去仔细一看,喃喃念道:“飞雨随风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道:“这是谁这么暴殄天物?居然在这么完美无瑕的玉上面刻字。”又朝血玉看去,见也有一行小字,忍不住遗憾地直摇头。
他将两块玉沿着边缘凹槽处轻轻一合,它们便紧紧并在了一处。立时有一股芬芳的气息淡淡萦绕在空气里,似兰似麝。见谈怀虚面露惊讶之色,他忍不住得意洋洋地道:“好闻罢,一般人可不知晓这其中的窍门……”他心念一动,又道:“不过这香味虽好闻,也无甚特别之处,只是让人神清气爽罢了。不如谈公子将它们卖给我,我夏日权拿它们当作香囊。”
谈怀虚满怀歉意地道:“实不相瞒,这两块玉是怀虚的家传宝物,请恕怀虚不能从命。”秋达心面露失望之色,他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谈公子了。”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南宫寒潇,然后向谈怀虚道:“他的病一时不会好,这两日我就住在这里了。不如这样,这两日你且将这两块玉借我赏玩赏玩,我离开时一定还你。”
谈怀虚想着他是云漫天的师兄,又要仰赖他救治南宫寒潇,稍稍踌躇了一下便答应了。因想起一件事,便又嘱咐他切不可让旁人看见。秋达心连连点头答应,细长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谈怀虚此刻心里有事,也没有怎么留意他的神情。他顺手将信封里的那张信纸折好塞进了信封里。秋达心连忙道:“写信给你的可是云师弟?他现在人在哪里?”
谈怀虚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他在信上没有说明自己的行踪。不过他应该不日就会回来,道长若是想见他不妨在此候着。”又推说自己有些急事,急急忙忙离开了。
南宫夫人闭目靠坐在铺着软垫子的榻上。她的房间摆设颇为素净,几样简单的家具,窗台下的几上一盆白色的茶花幽幽吐着香气。
碧月走进来更换香炉里快要燃尽的香片,见南宫夫人似乎睡着了,一缕阳光照在她的面上,留下淡淡的阴影,显得她异常的憔悴衰老。她知道最近南宫夫人常常会在夜里做恶梦,只能趁白日小憩片刻。四十岁的女人最经不得熬夜,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倒仿佛老了五六岁似的,两鬓已有了白发。
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南宫夫人睁开了眼,碧月吓得连忙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就要离开。南宫夫人却叫住了她,向她道:“你确信云知暖已经死了么?”
她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显得很疲惫。
碧月道:“奴婢亲眼看见他跳下了临风崖……”
“可是跳下悬崖不一定会死!象我当年掉下悬崖不是还好好活着么?”南宫夫人突然心烦意乱起来,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想了想后又问道:“云漫天还没有死罢?”
“昨夜碧月才下去看过,他还有气。不过被挑断脚筋时留下的伤口已经化脓,再不医治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南宫夫人沉吟了片刻,她突然一咬银牙,阴沉沉道:“一不做二不休。你稍后去将井填平了,将云漫天活埋在里面。还有去临风崖下仔细找一找云知暖的尸体,不看见他的尸体我总不放心。”
碧月低低“是”了一声,心中却暗暗叫苦。她不是没有想过去察看,只是临风崖地形陡峭,根本不可能直接下去,大概只能慢慢找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这时南宫夫人又问她:“对于寒潇昏迷之事谈怀虚有没有怀疑?”
碧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