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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一到,姚若夏待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那天下午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午睡,她仿佛做着一个噩梦,在梦里她被一只野兽死死地勒住了脖子,压住了身体,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惊醒过来,看见刘一邦正满身酒气地坐在她的身旁,自己的上衣已经被褪去了一半。
“你在干什么?”出于本能,姚若夏猛地坐了起来。
“天太热,叔叔帮你凉快凉快!”刘一邦嬉皮笑脸地说着。姚若夏从床上蹦了下来,逃到了屋外。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要告诉父亲,可看到父亲的时候,她又不知如何启齿了。他们照样一块儿喝酒,称兄道弟。趁着父亲不注意,刘一邦总是射过来威胁的眼光,姚若夏浑身战栗。
她只能躲着刘一邦,不给他可乘之机。熬过这一段就好了!她总是这样想。
如果当时就告诉父亲那该多好,姚若夏那个悔啊!
父亲悲哀地赔上自己的健康拿命换钱,没过多久,就遭到了健康的报复。姚若夏不知道这属不属于小概率事件,但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药物的副作用毫不留情地给了父亲一击。先是左手麻痹,握不住东西,一个月之后,又转移到右臂,伴随着恶心,吃不下饭,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消瘦下去。
工地的工作还在干着,但他再也不像原来那样生龙活虎,工头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因为父亲总是完不成自己的任务。父亲总是在责备中唯唯诺诺地苦撑着。
那些个大腹便便的领导又来了,这次却带着笑容,父亲拘谨地伸出自己油腻的手,那些领导没一个人去握父亲伸出的手,个个掩着鼻子就像厌恶一盘馊掉的饭菜。
“去医院看看吧!”
父亲还是得到了安慰,“领导让我看看!”
可从人们的嘀嘀咕咕中,父亲得知了真相。由于脸色蜡黄,工地上的人怀疑他得了肝炎,怕传染,才如此关心地让他去医院做检查。
父亲就像一条瘸腿的狗一样,没有了利用价值,被弃之荒野,无人过问。
医院的结论很随意,这是正常的副作用,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躺在床上,相信医院的诊断,相信用不了多久又能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努力干活儿,努力生活。
姚若夏也是这样希望的,可情况却越来越糟,父亲开始感到天旋地转,从床上爬下来越来越难,只要一做体力运动,浑身就像针刺一样疼痛。刘一邦来过几次,带来了医院的一千块钱,他们在屋子里谈了很久,姚若夏听不清楚,只听清刘一邦最后开导着父亲,他是这样说的:“自认倒霉吧,难道胳膊还能拗过大腿?”这句话就像一个深深烙在她身上的伤疤,让她整整背负了十五年。
姚若夏的眼泪湿透了枕巾。她醒了过来,悔啊!
※※※
李从安打了几个电话,医院没出什么状况,搜捕邢越旻依然没有进展。今天的收获不小,可抓捕工作依旧停滞不前,该抓的一个没抓着,该找的也一个都没找着。理顺这其中的逻辑没有用,警察最重要的工作是抓捕罪犯,现在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此时,李从安已离开了运输公司,上了大马路。他觉得刹车有问题,局里给他配的这辆普桑比他当警察的年头还要久远。空调不够热,音响里的杂音大于音乐,有时候要弄明白交通台的主持人在说什么,得竖着耳朵仔细听。
曹又村谢绝了李从安“送他一段”的好意,说想自己走一走。李从安没有强求,如果曹又村一直都是守护在白素梅身边的暗恋者,理应不会成为邢越旻“谋杀清单”中的一员,也就没必要“注意安全”了。
和曹又村的谈话,犹如阅读了一篇小说,是那种可以洗涤心灵的小说,包括白素梅,从侧面了解的白素梅的形象,现在反而更高大了。她是个“鸡”,可羊脂球也是“鸡”,丝毫不影响她们感动李从安。
接下去的事儿他不想去查,又不得不查,毫无疑问,嫖宿过白素梅的人,都有可能在邢越旻的“谋杀清单”榜上有名!
他踩踩刹车的踏板,就像中间硌了一块小石头,不自然的感觉依然存在。他心里在想着这些事儿。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但他还是不敢把车开得太快。
“这破车!”李从安不禁骂了一句。也许是为了把这些错综复杂的感受发泄出来。
该往哪儿去?这是个问题。李从安一阵空虚。寒冬,深夜,想找个人出来喝两盅都困难。他看看表,拨了姚若夏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声音,她还没睡,“你上我这儿来吧!”姚若夏对李从安说。李从安从去看望父亲的路上,又拐到了另一条街。
姚若夏披着一件奶白色的睡衣,给李从安开了门。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荷包蛋,还有叉烧。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李从安进门在姚若夏的额头亲了一下。
“赶紧吃吧,正好,我还在想,你要再晚点到,面条就全糊了!”
李从安坐在桌子前吃着面条。当叉烧的甜味触到他的舌尖,饥饿感接踵而至。
“你慢点!”姚若夏坐在李从安对面说。
没几分钟,李从安把面条扫了个精光,他点上一根烟,看着姚若夏把碗送进了厨房,站在那儿安静地洗着碗。她穿着棉睡衣,头发绾在脑后,修长的身体很撩人。
“你少抽点!”姚若夏洗完碗,坐回李从安的对面,“抽烟容易麻痹神经,胃都不知道饿了。”
李从安吸了一口,掐掉,“来,宝贝,上我这儿来!”他拍拍大腿,说着难得的情话。
姚若夏坐了过来,迎上李从安送上去的嘴唇。
缠绵了一会儿,她坐在李从安的怀里轻声问:“你爸爸妈妈好点了吗?”
这话戳到了李从安的心口,他把手从姚若夏的头下面抽了出来,又点上了一根烟,躺在床上抽。
烟雾在卧室昏黄的灯光下晕开,姚若夏说:“对不起!”这声调带着愧疚,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跟你没关系。”李从安听着,在他的眼里,姚若夏不太会说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父亲的事儿,确实让她感到难受了吧。
“跟你没什么关系,”李从安回过头来亲了亲姚若夏,又强调道,“这是有预谋的,即使你没有安排他们去度假村,这事儿也迟早会发生的。”李从安没有说细节,他怕吓着姚若夏。但他还是感觉到姚若夏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不觉地就会分析起姚若夏的一些小动作,自从看过邹萍小时候的照片之后,他觉得姚若夏和邹萍有许多相似的地方,长得像,年纪差不多,也都是孤儿。
“哦,那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差不多了。”
“我明天再去看看他们。”
“嗯,有空的话,你就去看看,快睡吧,别瞎想了!”他对姚若夏说着,也在告诫自己。
姚若夏乖乖地躺在李从安的身边睡了过去。李从安呼了一口气,他一动不动,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确信姚若夏睡着了之后,又点了一根烟。
姚若夏是个好女孩,李从安想着。他们相识于共同朋友的婚礼上。男方是李从安的朋友,父亲是个暴发户,结婚的排场弄得特别大,一共办了一百多桌酒,席间还有舞狮舞龙助兴。喝喜酒的时候,姚若夏坐在他隔壁的一桌。李从安感觉得到那时候还是陌生人的姚若夏的眼神,也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儿,或许他们也像这座城市众多互有好感的陌生男女一样,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了。婚礼结束了之后,他去停车场取车,转弯的时候,还是这辆破车,刹车没踩到底,差点撞上站在路边等出租的姚若夏。
两人就这样认识了,不算浪漫,也不算太过俗套。屈指算来,李从安认识姚若夏已经快一年了,如果不是发生眼下的事儿,也确实应该谈婚论嫁了。
什么叫缘分?也许这就叫缘分。如果没有那场婚礼,也许自己就见不着姚若夏了。李从安的心突然快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他朋友夫妻都是郊县农村的人,那时候姚若夏刚来这座城市,怎么会和他们认识?
不是说女方的奶奶在她那儿配过助听器所以才被邀请的嘛!李从安又想起了这点。怎么会莫名其妙往这上面想?李从安对自己有点恼怒,别多想,他命令自己,转头看了一眼姚若夏,她睡得很安稳。李从安掐掉手上的烟,钻进了被子。
可还是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出现的全是人影,父亲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白素梅、万吉朋、曹又村的影子一个挨着一个出现在他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