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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梁挑起斗栱,重华宫的毓秀斋,虽采光通明,但不甚宽敞。且在装潢上,亦是特例,没有任何摆设,就连一般要绘有祥纹的梁柱,也仅作简单缕花。整个堂里,只有檀木清香幽幽。
过往此处便是虚设,偶尔供帝君歇息,但今时,却成为此代帝王最爱的斋堂。据帝君说,他就爱这儿朴实。于是,毓秀斋便严然另一处御书房,在接见亲近朝臣或亲族时,帝王是更爱于此与他们会晤。
而毓秀斋有一物,是令来过此的宾客都印象深刻──那是只屏风,搁在帝君案台后的。
既非绘龙也非描凤,水墨渲染,双臂宽的小巧画屏上,只有一座孤山伴一缕云霄,居中再一只翱翔大雁。但苍劲的笔法,不属任何画派的殊异绘风,都不是最令人印象深刻之处。那一见便让人有感之处,却是提于屏风一角的诗文!
『九曜,夜涌江水涛,执手不见老。
月伴银河远,命数已相定,守天』
中土古远观念,总喜欢圆圆满满,但这诗,起头便言及无法到老的悲伤,尾句也是无奈。便是让人意外,不爱摆设的帝王,何以钟情这画屏。只是再如何细瞧,那作者名,都已被磨损,仅隐约见得最后一字是「光」,巧与论星相的诗性衬合,于是格外令人印象深刻了。
每回来父皇这书斋,岚也是一遍再一遍的看着这画屏。只是,不同于闲杂人等,他是知晓这画屏意境何在的。
「岚儿,你可终于是回来了。」
清朗的笑声,由身后唤醒浸沉回忆中的岚。跨入斋堂的颀长身子,孅妍但不嫚弱,移近的步伐,每一个举措,都有种亘古浸润的尔雅。
「儿臣拜见父皇。」恭恭敬敬,岚朝来人揖行大礼。
步至斋中主位,随廊外逆光渐弱,映入眼帘的绝世容颜,可是从没改变过。精致、细腻,宛若天雕神塑的仙容,每一分都是完美──来人正是耿朝当今帝君,耿霄。
「别拘谨,坐吧!这一路,可是去那些地方玩了?」
白晰的指尖,抵在景德壶握把,清香上等的芙蕖茶倒出,在茶盅底绕起小涡旋。几道手续经过,耿帝除了为自己斟了一盅,同时也斟了一杯给岚。
这么事情,一般是交给仆役。但他喜欢这隽永的韵味,茶烟中,润泽脾性,不论是倾听或诉说两方,都很有助益。
「儿臣与妹妹先去母后陵上祭拜后,一路经成都日十里花开似锦的蓉城,金陵栖霞寺,重庆雾谷,临清灵岩寺,洛阳的龙门石窟……增加了许多见闻,而妹妹每到一处寺院,都帮雁子与岑叔添香火,做功德,希望有慰他俩在天之灵。」回避霄的视线,岚侃侃而谈的并非谎言──只是,这是妹妹霖的行程。
开始就打算这么讲了,可是,真见着父皇,他还是有些慌乱。那双艳极的水眸,与妹妹霖煞是相像,但其中的深沉却是迥然。
一样的清澈,但她的眸子是映人,他的眸子,则是锁人!
「雁子与岑啊……」潋红的唇瓣轻启,霄喃语道,但远眺的视线,只在瞬间。敛回了情绪,轻柔的声音续问道:「是吗……那你呢?岚儿,这次出游,可玩的尽兴?」
「儿臣与妹妹一道行,妹妹所见何,也是儿臣所见。」岚的回语有些生硬不自然,但他自己并没有查觉。
「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过,难收拾。」不再逼问,宛若暖烟,霄的话温软叙述,但意味深长。
「儿臣知道。」
「听霖儿说,这回你们将靖庄公主之子,携回了京?」
「是的,儿臣认为他将来可以成为助力。」
「借着权力蛮横的压迫,是逼不得已最后的险招。你认为他有那价值就好。」
霄抿嘴一笑,虽然话语依旧煦润,却也别带一分妖惑感,可是令岚心上一紧。
「做事,不要太急,不要太赶。父皇年轻时,也因为这点,吃了很多亏。性子又硬,只看的到眼前事物,失去了很多……悔了,总要难过的。」
捻在霄指尖的茶刷,抹过壶延,那动作是流畅悠长。茶烟袅袅而升,又在水气中消失,往事,不过只剩无奈……
「您是说郝国师?」
没料得岚会有此一问,一楞,茶刷险是要从霄手中掉落。过了好一阵才平抚,「傻孩子,你不问你母后,不问雁子或岑叔,你问他?」
起身,因为霏原一役,所以耿帝的脚有带伤。行至画屏前的步伐,微跛。立于屏风的诗句处,那白晰指尖对在作者名处,轻轻抚过。
「不惋惜的,就他,父皇不惋惜。只是,依旧记得许多事,忘不了,这样罢了……」
垂帘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可是从岚这角度,望不出情绪。岚握紧怀中那只私藏许久的玉坠,它正随着话语发烫着,像要灼穿开皮肤直焊到心藏的热度,岚不知道这是不是开口的时机,「父皇……」
「下去吧!朕待会还有事要与辛玥将军商议。有机会,让那靖庄公主之子来见见朕吧!」
在岚告辞时,是见着帝王仍立于画屏前,一遍又一遍的抚过那诗句,尔雅悦耳的声音,淡淡覆颂画屏上的诗句。
「……执手不见老,命数已相定……」
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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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前殿,玉石铺制的信道回长,立一点而望之,绕行庭景远去的重叠莺柱,真像栖息了鸟儿的丛林彩径般,是种整体宏观的精巧设计。怜渶站在第三重回廊,已见着岚平行绕过第二回了,再不要一会,便要离开这回廊,他却不知该不该开口唤他……
「岚,岚殿下!」终于,怜渶还是鼓起勇气了。
午后宁谧,怜渶的呼唤声,很轻易地传到相隔两廊的岚耳际。止下脚步,刚会晤完父皇的他,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不过待怜渶挨近后,他已掌握回常态。
「哦,是怜渶啊!我还当是那个小官在唤我呢!你愿意喊霖作姐姐,怎么,就不愿意喊我一声岚哥哥啊!」
等高的身形,让岚指尖轻易便戳到怜渶额头,见他完全不会反驳的老实模样,也是有趣。
「我,我……」
「不逗你了,你唤不习惯哥哥,直接唤我名字就好。也跟其它人一样殿下来殿下去,怪别扭的。怎么,今天主动唤停我,是愿意跟我谈渠道的事?」
前些日子尚在旅途时,经善州总闹水患的吕侯江,这看来木吶的怜渶,竟向他献了一妙计。但事隔几日,怜渶却坚持说不知此事。岚只当他是装傻,也便没再追问。
「不,不是,渠道不知道。是你的玉石落地了。」
紧张,同时也因异邦人身份,怜渶对于中文总还有那么些不熟悉。所以整个语句以及腔调,就是怪诞。
昔日在霏国时,娘亲并非没教过他中文。但他性好在外头奔马玩儿,倒没真往心头上放。尔后在长欣王府的两年,虽聘有教师,但隔个窗棂,对方不怎么瞧的起他,他自然也没认真去学。以至于现在,这『异族语』成了『本族语』,可以理解字词意含但真要表达,怎么就是讲不顺口。而遇上岚,更尤其令怜渶感觉窘态的……
「我的玉石?」
就是这声音,从岚口中脱语的中文,字正腔圆又不失温雅,让本就和美的中原音韵,更似吟咏。而始终漾着轻笑的柔和面容,也像不存在第二种情绪。
若说霖的倾城容貌,是世间极致。那么,岚就是取得中庸,分牦不减的准确存在。他的成熟,他的气质,都让怜渶相形见矬。
但完美,却不够真切的虚伪氛围,也成为怜渶在下意识闪避岚的原因。若非今日拾到他掉落的坠子,其实怜渶还宁愿与岚保持些距离的。却是不知,这一个小小坠子,倒成为打破他成见的枢纽……
「吶──」将手心摊平,小巧的玉坠,在怜渶白晰的掌中安稳躺卧。
玉坠约莫姆指宽,以透明琉璃盅封住八颗翡翠玉石,在缺了一角的八块玉居中,则绕夹一赭红玛瑙。此种组合设计,已是精巧奇妙,但除此之外,这玉坠还藏有更殊异之机关。
明白显眼地,不论各角度观看,九颗玉都能折射出不同光纤,而这色泽不同的光纤,却都巧妙集合在缺角处──形成一颗玉石的虚影。乍见,便是九曜环天煞的星象。
怜渶清楚见着这坠子自岚腰间掉落的,没想到,一见那玉坠,岚的神情却是大变!
只在瞬间,那总含着笑的面容,如落冰渊,剎那变得肃冷。一种,痛苦万分,令人不忍的神情……久久,岚才是叹了口大气,这样说道:「唉,这不是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从怜渶手上接过玉坠,岚还是谨慎地将它以锦缎裹入香囊中。仔细小心的动作,让人感到他对那饰品的重视。
这一切,是令怜渶恍然。他明明见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