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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他便会梦到在同一个地方,他帮霖推着秋千的梦。也许,白天待在东角的畅音阁,他最常与岚品茶赏月之处;当夜,就会梦到在同一处,霖坐在阁栏绣花蹦子,而他在一旁扯彩线闹她的梦。
这些梦,皆如此真实,但怜渶却没有丝毫记忆。
而且,梦境无声,听不到风声鸟语,听不到两人对话。幽谧地,听不得一滴声响,但从那个他不识得的自己神情中,他知道那回忆,是快乐,是甜蜜……
相对他与岚的回忆、情感,这种种情境,便是让他感觉愧疚、无奈,内心搅痛非常。就在此时,梦境便皆会转至同一个场景──
遍地的黑,一个似曾相识,却又带几分陌生的狭房内。他与一人并肩贴近坐着,油灯燃点,顺一条地线照明房间。他会先看到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坐在他俩前方正中间。
女人的脸,无法被烛火照明。她总是和蔼地温柔地,随口中吟唱的南方软曲,轻轻,轻轻地摇着怀中幼儿。那孩子样貌倒是可以看的清楚,且一天天成长,遂形成了个怜渶再熟悉不过的人──那娃儿,可是他自己啊!
当怜渶认出那孩子时,他的怀中,也多了个人儿。
约莫十来岁,年少的岚,正偎在他怀中。惊慌、防卫,那小小身子,像走在狂风中的猫儿,虽然倚着他,却竖毛警戒。
于是梦中的怜渶,视线不再集中于眼前的女人,他专注保护着怀中的岚。每一夜,他看到岚的成长,从纤弱少年到文雅青年,看到岚渐渐对他敞开心。终于,在梦中的岚露出第一个微笑时,怜渶才查觉岚有一只手探在他怀外,牢牵住身旁另一个人。
岚修长的手,往坐在他身旁那人伸去,可却不是握在那人手上。岚的手,是握住霖的手,而霖正偎在怜渶身侧那人怀中。
烛火渐明,那个坐于自己身侧,揽住霖的人──竟也是他,霏怜渶!
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错愕。
「你是……」
他试图对另一个自己说话,可是两人中间却横了一层透明隔膜,他的声音无法传递,对方亦然。
每当梦境至此,便会中断,怎么都无法突破的……
梦乍醒,曙光透过指缝泄落,这是现实人世。
英琏从床上蹦起,意外这次转换,竟不像往日剧痛。伸展手臂,踏足在地,全身没一处有感异样,如此体会,对英琏来说是特别。
往昔,每当怜渶心理逃避,才有换成他的机会。但替换的代价,是要英琏承受与心灵创伤等量的肉体剧痛。那样的痛,像拿刀刨拿刺搅,但为了见到这人世为了见到霖,英琏一直甘愿承受。
今次,竟然无痛无伤,这脱轨的反应,反而令英琏感到有些不安……
正当英琏还在为此次替换异状,希罕讶异时,传令女官自外携来吉讯。
「禀堇都郡王,太子殿下苏醒后已为您开释,公主现下有请您往青宫一聚。」
领路女官的步伐优雅缓慢,以往进退得失妥当的英琏,却没那个心情配合。他想见霖,迫切的躁急的,想看不到腿影儿的快奔到她跟前,牢牢抱住她。他就这么个想头,如此简单的。上回他一人待在雪樱林数天,不就为了理出这个头绪吗?不该再因岚忧伤神情干扰,已获得肯定答案的……
皇廊回长,一路行望,廊外寒风砭骨,森森散霜聚,大雪散落的劲势,在皇城激散开一片浓浓氛雾。行了好一段时间,总算,青宫寝殿已正落前方。女官们退开身,英琏只盼踏入殿堂的当刻,能见着霖的笑颜绽放。
但进入青宫后,四处回顾,英琏却是都没看到霖的身影。此时,一个稚嫩童声从身后唤住了他。
「您是堇都郡王吧!公主要传话给您──」那是个约莫十岁多些的小宫女,僵固住脸,像怀有重大使命的模样,向英琏讲道。「公主已经离去了,她托我给您带个对象。」
「她不在?是去那儿了?」小宫女这传话实在来的意外,英琏只当急问道霖的去向,对小宫女口中的『对象』倒不很在意。
「公主说,已撤开其它宫人,请您去探望太子殿下,等您探望完太子,才可以把对象给您。」
如此响应,让英琏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更有些恼怒。「捞子莫名东西,那我不拿了,你不说我自个去找她也行。」
语毕,英琏转身便要走,小宫女是慌了。急步横挡到英琏跟前,又再是重申一次同样的话。「王爷,公主有令,请您务必探望太子。这对象极重要,一定要给您。」
「霖当真这么说?」
小宫女用力点了个头,又是坚守使命的牢紧瞪着英琏,只待他响应。
「唉,得了,你叫什么名儿?」瞧这拗劲,这孩子绝对是霖宫内的人,既然如此英琏也只得先作妥协。
「在下叫鱼儿。」
「好,鱼儿我记住了,待会就来向你讨,可别跑远呦。」
英琏无可奈何的踏入寝宫暖阁内廊,逐渐地,灯火慢歇,煨药芳烟轻漫,珠窗绣户,便像染渲一层泛黄膜片。朦胧地模糊地,像那夜他带岚去的桦清池,只差在这廊道是干爽的,而非那热池蒸起,化不开的水气……
稳定情绪后,英琏踏入了岚所在的寝阁,不亢不卑的语调,依礼进谒。「属下霏怜渶参见太子。」
再陷睡眠中的岚,没听到这声呼唤,他也只得先行入内。坐在炕前的实木椅,英琏感到意外,听闻岚中毒卧病,却不知如此严重。
蜡般苍白,宛若含苞瞬雕的昙花,莫不是胸前还在微微起伏的呼吸,这炕上人,只当是死去了的模样。孱弱苍凉,令人不忍而心怜。
断断续续的梦呓从岚薄唇脱口,是急切。「怜渶……怜渶,我得告诉你……」指尖陷入被褥,是用极力的挣扎。
唯恐岚会伤着,也或许因使用的名讳被呼唤,英琏是自然握住了岚的手,指温传递,这动作唤醒了岚。
「你来了,怎么不叫我起来……」使足了劲,岚想借兰熏榻旁的帷幔将身子撑起,却是力不从心,一个不稳,险要跌下!
所幸英琏反应够快,实时揽住岚的膀子。臂膀相依,曾经扛抱过岚的英琏,明显查觉在这场大病后,那本就瘦弱的膀子,更是单薄。
「就这么着,好吗……」坐于英琏的怀中,岚低垂着头,那声音虚弱、轻颤。「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但瞧着你,我怕我就说不出了……」
青宫寝阁,四面设朱琐窗,天顶正中藻井以金银绘七宝云龙,繁复华丽,在几盏夜烛照明下,却是盖天铺地的沉重。
提了口气,岚因病而显青白的唇,轻启。「我不够好,三番两次让刺客攻击,累得你们麻烦……」
「岚……」岚的孤独,在这病中,尤其突显。
摇了摇头,颈后的长发,一绺滑于脸侧,乌发更衬岚肤色苍白。「别打断,趁这口气还在时,让我说吧!刺客是个中原中年人,不同于你发色的灰,他们却因岐见……是我不够好,至今还没能消除种族隔阂,这回刺客暗杀,才累你受委屈……」
岚的肩膀,纤弱单薄却担下多少不属于他的责任,倚在怀中,英琏这才终于体会其中沉重。原来,那样的坚强与漠然,是用何等脆弱支撑武装。在桦清池那夜,无形溢开的水气,不过是泪啊!
「我不够好,虚伪、满腹子黑水,所以老天活该惩罚我──罚我跟妹妹喜欢同一人,罚我这坏脾气讲不出心意……」一口咬住唇瓣,岚的声音颤抖。
「其实,我只想告诉那人啊,曾经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分回忆都很快乐。不论他最后选了谁,我要谢谢他……」这话,岚是竭力讲出了,所有的泪所有的痛,他都牢握在胸怀中,只当讲出后,也就无所憾了……
「我真的不够好,胆小又别扭,连『爱』字都不敢讲,只能用『谢谢』代替……」将身子撑离开英琏怀抱,岚看实了他,双手指尖交扯住被褥,字字清晰明朗。
「怜渶,谢谢你。」
柔笑,轻挂在岚美好的唇形旁,在从心肺涌吐的鲜红血液下,染作鲜艳,嫣然满足。
「岚!来人啊!」
紧抱住倒下的岚,英琏扯开喉咙呼叫,每一声,都像要震碎心坎。岚热烫的血,涓涓滴流,汇于他颈胸,炽烫。
「堇都郡王,应大夫要行针,请您先退开。」
几位侍从拉开了英琏,红发的蒙面医者,在进阁前多望了英琏一眼。
阁门掩上了。
混乱中,方才与英琏约定的小宫女鱼儿,遵守吩咐与承诺的。战战兢兢地,她将霖嘱托之物,递给了英琏。
一只熟悉的梨白帕子,揭角摊开于掌心,裹在两只鸳鸯绣图中,是霖与英琏定情相约的夜明珠,散在一撮柔细绢发上,辉映夜光反射他胸前的血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