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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的是,就在他抬头看的同时,恰有一条颀长的人影从屋脊线升起,踏着树梢缓缓走了过来。
戚少商逆着月光看不真切,只看出是个青年男子,宽袍大袖在夜风里鼓动,怀抱一尾漆成深红的琴,一路如风中玉树,竟似足不沾地凌空而行。
——再好的轻功也不能真的凌空,这却是因为他的气质而产生的错觉了。
心中暗自喝彩,好个神仙般的人物。
应该就是刚才弹曲之人。
见他主动现身,戚少商一时倒不想出去了。
这人行事真是怪诞,方才明明躲着那些人,此刻怎么又大大方方地走出来?而楼中一无动静,难道他们看不到此人么?
戚少商屏息凝神,注视着那人不紧不慢走来,忽然觉得很眼熟。
眼熟。
有些像……
他心中不禁升起几分寒气,悚然地看着那人走近,渐渐转过向光的一面,陡然张嘴叫道:
“顾惜朝!”
顾惜朝。
居然就是一月前被他杀死的顾惜朝。
那人身躯一震,立时站住回头,黑暗中两点银光,面孔却还是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这声叱喝在静默中至少能传出三条街,方才的歌曲都能引人出来,此刻楼中竟没有一人出来,戚少商心头一沉。
难道我在屋顶上睡着了,又在做梦?
庄周梦蝶,醒来不知自己是蝴蝶还是庄周,难道我也恍惚不知身是梦?
为什么仅仅杀了个顾惜朝,却像杀了自家兄弟一样辗转不安,摆脱不出梦魇?
——是,我是曾把他当兄弟,但在他背叛我刺我一刀时,情义早就断绝了,还有什么可愧疚的?
顾惜朝站了良久,上前几步,恰走到月光之下。时光恍如瞬间倒退了四年,回到那黄沙漫天长风万里的连云寨,是苍凉中唯一的青翠,壮志待酬,意气风发,发与衣与神都似要凌空而去。
“这位英雄倒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他双眸精光一闪,偏头冷笑道,“只不知为何要效法宵小爬人墙头?”
话语中好深的恨意。
“你……从哪来的?”
那是二人初识时戚少商说的第一句话,只改了两字,如今说来当然不是赞叹。他本可以反讽回去,只因惊疑不定,不觉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顾惜朝眼中冷意更甚,点头道:“听说戚楼主近日闯了祸,正在逃亡。却不知是什么祸?”
九现神龙皱眉,上下打量着眼前身影,实在看不出异常,干脆心一横,答道:“我误杀了顾惜朝,落下杀一叶大师和凄凉王的嫌疑。”
“哼,”顾惜朝冷笑,秋夜平添了几分肃杀,“你若不是一见我就只知仇恨,怎会连当初的承诺都忘了?”
戚少商黯然,“我是不该杀你。”
停了停又道:“但我见你后没有恨,只觉得惋惜。我想,你空有过人才学,却落到身败名裂,人人鄙夷的地步,太可惜。”
顾惜朝剑眉一挑,想要说什么,终究没出口,一甩长发朗声道:“好,戚楼主请便,我可要走了。”
“等等!”戚少商从错愕中恢复过来,飞身上前想抓住他,不料顾惜朝如风中杨柳,倏然退后三尺,那一抓自然落空。
“果然不是梦,”戚少商瞪着他,恍然初醒,恨恨道,“我早该想到,你不是那么容易死!”
“哈,”二人不觉成了对峙之势,顾惜朝见难以脱身,倒也不着急,嘴角微扬道,“梦里不知身是客,梦有什么不好。”
戚少商闻言暗叹。
确实,
梦有什么不好?
这世间不公之事甚多,还有几人有梦?
还有几人有能力保有梦?
顾惜朝是个有梦的人,可惜他最终却失去了自己的梦。
在梦中,有什么不好?
“你没死。”
“那又如何,打算再杀我一次么?”
顾惜朝语调有些尖锐,尖锐得不太自然,可戚少商沉浸在震惊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之前的情景走马灯似在他脑中回转,半晌才道:“不可能。我分明震碎你心脉,华佗难医,且埋葬时早已冷却……那是谁?”
●11 你是谁?他是谁?
“你真想知道?”
一笑如云开现月,柳拂落絮。
但这微笑在戚少商看来却无异眈眈豺狼,又似张着大嘴等他跳的陷阱。
他忍不住想,顾惜朝这个人就是个陷阱,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就是个陷阱。
九现神龙从来就不怕陷阱。
因为他总能提前发现绕过去,
就算不慎掉下去,他也能自己爬起来。
可当陷阱光明正大地摆在面前呢?
他当然不会逃。
“你没疯?”
顾惜朝嗤笑,“我几时说过自己疯了?我倒是想疯,可惜疯不了,只好装作不认识你们,也落个清净。”
原来如此。
疯子很可悲,
而想疯却不得疯的人不是更可悲?
戚少商却没有感叹的心情,他最在意的问题还没有答案。
“那天我杀死的不是你?”
“不是。”
顾惜朝的台词应该得意地说出来才有效果,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得意。
他不仅仅不得意,还非常失意,仿佛失去了极重要的东西。
其实他真的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因为他今天来此是为了那些黑衣人,压根没想到会见到戚少商。结果却由于戚少商的出现而打乱了计划,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
好在戚少商的表现很有趣,得到了一点补偿,他很满意,同时又很失望。
满意的是一切都不出所料,
失望的仍是不出所料。
“那人是两年前来京后第一个要杀我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只发现他和我身形相仿,便点了|穴道,易容成我的样子应付铁手——反正他这么多年早没疑心,也不会掀被子检查。”说着,顾惜朝自嘲地笑了下。
“你想逃走?”
顾惜朝认真地说:“我想杀王小石。”
金风细雨楼如今的楼主王小石,因为刺杀奸相傅宗书被朝廷通缉,逃亡在外。他要杀他?莫不是还想拍朝廷的马屁?
戚少商愕然,他甚至替好友担心,现在的顾惜朝,能有什么手段害人?
“你与王小石有仇?”
“他杀了傅宗书。”
戚少商正色道:“他杀了傅宗书,该是你的恩人。”
“傅宗书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被他杀了我找谁报仇?不杀他杀谁?”
顾惜朝只是想找个敌人,越强大越好。他想知道如果再没有几分不舍,再没有人拖后腿,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可能如上次狼狈。
他发现有敌人的日子和有朋友的日子一样,非常充实。
而对于蛰伏太久,久到连蛰伏的原因都忘记的他来说,充实就是一切。
顾惜朝忍不住想把所有经历所有推测都告诉戚少商,却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或许因为四年来,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所以现在才特别罗嗦吧。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不会说话了,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离开“朝朝暮暮”,因为他对晚晴发过誓,永不离开她。
永不离开,
却还是离开了。
想给她最好的,
却还是没能给。
这样的夫,要来何用?
戚少商无话可驳,又问:“你在找他?”
顾惜朝摇头道:“当我发现他居然会请你九现神龙当代楼主,自己逃亡天涯,我就不想杀他了。话说回来,不光你和逃亡有缘,你的朋友也莫不如是,简直是笑话。”
戚少商仍旧无话可驳,便听顾惜朝继续说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几乎大梦不醒,才知道菜里被人下了毒。”
“毒?”戚少商一惊,心想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该是怎样一个凶险的情况。
“如果继续吃下去,就算不死也会真的变成白痴。可我既然不是白痴,又怎会让敌人得逞?”
顾惜朝说到一半住了口,斜眼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戚少商沉声道:“所以你就让那人代替你吃,好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我发现那毒能让人逐渐变得痴呆,消解内力——这没什么了不起,奇的是能同时使人变得敏捷无比,所以我知道他们必要利用我做什么事。”顾惜朝未做正面回答,向听得入神的戚少商微微一笑,“戚楼主,您知道是什么事么?”
想到这些日子来的莫名遭遇,戚少商微有愠怒,“被我杀……”
“没错。一月左右后他们就派人来见我,每天晚上都反复说一句话,‘杀戚少商’,真是吵死了。武功那么差的人怎么可能杀得了你?只能是送死。于是我便把九幽的魔功依样教那人,还加了另一句。”
“‘用九’。你想警告我有人要害我?
这话说着,连戚少商自己都不相信,但那是事实,即使是个不合情理的解释。
“你明明听到,却还是杀了他么?”顾惜朝大笑,连带怀中的琴弦振动一起发出了翁翁声,“没错。我一知道他们要陷害的是你,便开始教那人学习九幽的魔功,同时在他身上造出伤疤等痕迹,头发也卷起来,让他越来越像我。你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