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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或许也是最重要的一她开始为自己哀悼。
恰莉将头埋在双臂间,也不知自己在草地上坐了有多久,虽然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但她仍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睡着了。不管过了多长时间,当她醒来时,太阳已经有些西斜,
而且也比刚才明亮了许多。沸腾的池水冒出的蒸汽已被轻风吹散。
恰莉慢慢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鹅塘。它已经变得很浅……非常地浅。
只剩下几小片水洼在阳光下无精打采地闪烁着,就像是放在光滑的池塘底部的几块
玻璃宝石。肮脏的莲叶和水草散落池底,就像是腐蚀了的珠宝;有些地方的池泥已经开
始变干结块。恰莉看到了落在泥水中的几枚硬币和一个生了锈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把
长匕首或割草机的刀片.池塘边的草坪已全部被烤焦。
伊塔基地死一般地沉寂;只有大火猛烈的僻啪声才会偶尔打破这宁静。父亲曾告诉
她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是处在一场战争中;
而现在残留下来的废墟看上去确实像一个废弃的战场。马厩。谷仓和池塘北侧的房
子都在熊熊燃烧。池塘南侧的那所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堆冒着烟的垃圾;它看上去就像遭
受了一枚重磅燃烧弹或二战时V2火箭的袭击。
草坪上横七竖八地分布着烧焦变黑的螺旋型痕迹,仍然冒着黑烟。那辆武装轿车已
被烧毁,连它下面的土地也已变得焦黑。
它看上去已不再像是辆轿车,而只是一堆没用的废铜烂铁。
情况最糟的是电网。
内层电网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大约六具尸体。两道电网之间散布着另外两三具尸体,
再加上几条狗的死尸。
恰莉梦游般朝那个方向走去。
草坪上,一些人在走动——并不很多。其中两个人看见她走过来吓得连忙闪了开来。
其余的人看上去似乎并不知道她是谁。
也不知道她就是这一切厄运的制造者。像所有死里逃生的人一样,他们还没有从震
惊中恢复过来。
恰莉开始吃力地爬上内层电网。
“我要是你,才不会那么干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转过头对她善意地劝道,
“如果你那么做,狗会抓住你的,小姑娘。”
恰莉没有理睬他的话。幸存的警大们对她咆哮着,但却没敢靠近——看来它们也已
吃够了苦头。她小心翼翼地开始往外层电网的大门上爬去。她双手紧紧抓住电网,将脚
尖儿仔细地插入菱形的网眼中。她爬到顶部,慢慢地翻了过去。接着,她同样小心翼翼
地爬了下来。半年来,她第一次踏上了不属于伊塔的土地。
有一刻儿,她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被惊呆了。
我自由了。她有些麻木地想道,自由了。
远处响起了凄厉的警笛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那个摔断胳膊的女人还坐在离已经空无一人的警卫室大约20码的草地上。她看上去
就像一个已经累得站不起来的胖小孩。
她的嘴唇有些发蓝,眼睛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闪着惊俱的光芒。
“您的胳膊。”恰莉嘶哑地说道。
那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了恰莉——而且立刻认出了她。她一边挣扎着想躲开,一边害
怕地哭了起来。“不要靠近我。”她结结巴巴地嘶叫着,“全都是因为他们的试验!全
都是因为他们的试验!
我不需要任何试验!你这女巫!女巫!”
恰莉停下了脚步。“您的胳膊。”她说,“对不起,您的胳膊,我很抱歉。您能原
谅我吗?”她的嘴唇又颤动起来。她已几乎不能忍受这女人的惊恐、她疯狂转动着的眼
睛和她嘴唇的痉挛。
“请原谅我!”她哭喊道,“我很抱歉!可他们杀了我爸爸!”
“本该把你也一起杀掉。”那女人喘息着说道,“如果你真的感到这样内疚,那你
干吗不把自己也烧死呢?”
恰莉朝前走近一步。那女人尖叫着向后挪去,再次碰痛了自己受伤的胳膊。
“别过来!”
刹那间,恰莉所有的心痛。悲哀和愤怒都化为一声大吼。
“这一切并不是我的错!”她冲那女人怒吼,“所有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他们是
自作自受,这并不怨我;而且我也决不会把自己杀死!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那女人嗫喏着向后退去,吓得缩成一团。
警笛声越来越近。
随着自己情绪的激动,恰莉感到体内的那股力量再次升腾起来。
她竭尽全力将它逼了回去。
(我也不会再这样干了)她转身离开那抖成筛糠似的女人,穿过大路朝前走去。远方
是一片田野,长满齐腰深的牧草。在十月份的阳光照耀下,草地已不再是一片葱绿,而
是泛着银灰色的光芒。
(我要到哪里去呢?)
她还不知道。
但她决不会让自己再被抓住。
………………………………………………
第十二章 独自一人
星期三深夜,电视新闻播放了发生事件的片段,但人们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才看到
了事件的整个过程。这时,记者们所能收集到的所有情况已经被整理成了美国人所认为
的“新闻”格式。
他们所说的新闻无异于“告诉我一个故事”——要有开头、中间发展和结局。
美国民众喝着早茶,通过各种报纸和CBS早间新闻得到的故事大致如是:一个恐怖主
义分子用炸弹袭击了弗吉尼亚隆芒特一个绝密的科研军事基地。虽然到底是哪个恐怖组
织还不能确定,但已经有三个组织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
虽然没有人知道是谁组织了这一袭击事件,但有关报道详细描述了这一事件的全部
过程。一个名叫雨鸟的特工(他是个印第安人,是越南战场下来的老兵),原来是个双
重间谍。是他为恐怖组织放置了炸弹。在其中一个安放炸弹的地方——一个马厩——他
由于事故或是自杀也死了。有一条消息来源说雨乌实际上是在试图将马群赶出马厩时被
热浪和烟熏倒的。这倒也符合了人们平时对那些冷酷的恐怖主义分子的看法:他们更加
关心动物而不是人。在这场悲剧中,有二十个人丧生,五十五人受伤,其中十人伤势严
重。幸存者现在已由政府“隔离保护”。
这就是新闻中的故事。伊塔的名字几乎没有被提到.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件皆
大欢喜的事。
但故事还有一头没有结束。
“我不管她现在在哪儿。”在那场大火和恰莉逃跑四个星期之后,伊塔的新总管这
样说道。开头的十天内,他们本可以很容易地将那女孩重新置于罗网之下。但那时,一
切都处于极度混乱之中,所有机能还未恢复正常。新总管这时坐在一张简易办公桌后
(她自己的桌子要等三天后才能运来),气急败坏池说,”我也不管她能做什么。她不
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并不是女超人.她不可能就此消失。永不出现。我要你们找到她,
然后杀了她。”
站在她对面接受这雷霆之怒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小镇图书馆的管
理员。当然不用说,我们都知道他不是。
他若有所思地敲着新来主管办公桌上一些计算机的打印报告。卡普手中的所有文件
已全部在大火中烧毁,但幸好大部分信息已储藏在计算机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重新进行命运六号实验的提议已被无限期搁置。”他的新长官对他说,“当然是
出于政治考虑。有些人一十一个老头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还有三个老朽的女议
员——他们一想起那女孩出现后可能发生的事就吓得魂不附体。他们——”
“不过我怀疑那些依阿华。缅因和明尼苏达州的参议员们对进行此项实验可不会有
任何顾虑。”那个像图书管理员的人喃喃道。
长官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们对命运六号很感兴趣。我们对此非常清楚。”她开始
抚弄起自己长长的头发来。在灯光下,她蓬松的头发闪烁出赤褐色的光芒。……无限期
搁置’也就是说要等到我们把那女孩的尸体送到他们面前。”
“我们得为一次盛宴准备食品,可到现在盘子里还是空的。……
桌子对面的男人小声嘟囔着。
“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说,“看样子我们是前功尽弃了。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不完全是这样。”长官严肃地回答。“她不再有父亲为她挡风遮雨。现在她是独
自一人。我要你们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