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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人一怔,眼神闪烁,“……有……有十……十来年了吧……”——那是一个仲夏季节,千里迢迢,他把小花儿抱回这座山谷,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头几年,我们是怎么过的?难为你把我养大。”小花儿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爹,看到他雪也似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乌眉微蹙,不禁又想起花袭人刚才的话——‘听天由命,顺其自然’自己当初拼却粉身碎骨,也没有逃脱上天的摆弄,不听天由命又能如何呢?但顺其自然却真是说说容易做起来难!
花袭人扔下袖着的书,撑着头苦笑,——不知是他把小花儿养大,还是小花儿支撑着他活到现在。他看了看桌上那罐子羊奶,苦笑变成了讪笑,——他当时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何懂得照顾婴儿,
“要说咱们还是得感谢阿暖它外婆,要是没有它的奶,你可活不到现在,那时你还和阿暖它妈抢奶喝呢。”
这个典故小花儿早就知道,不觉也笑了,——他可能是命犯孤煞,前世今生都身世飘零,
“若是叫你离开这红河谷,你可舍得?”小花儿轻轻地问,不知是问他爹还是问他自己。
花袭人心里一动,略坐直身子,凝目看着小花儿,“有什么舍不得的?咱爷俩本来就没家没业,去到哪里算哪里吧,就是……恐怕委屈了你……”
花袭人抬手摸摸小花儿蜡黄的小脸儿,“因为要到山外营生儿,累你一天到晚糊着个壳子,可真辛苦。”
小花儿拍掉他爹的贼手,呵呵笑了,“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护肤保颜的草药面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花袭人想想也笑了,亮眸微弯,还真是如此,小花儿那脸膜下的肌肤不知有多莹润细洁。
这时,大鸟儿铃铛儿翩翩然地飞进堂屋,尾羽在阳光下划过一道耀眼的彩弧,它蹲在桌旁,眷恋地看看小花儿,小眼儿贼亮亮,然后刷地伸开翅膀,出其不意地将那小酒坛子护在羽翼之下,咕咕啾啾得意地笑,小花儿看了哭笑不得,伸指弹它脑门儿,却被花袭人飘袖抚开,
“这么可人儿的铃铛儿,你怎么总欺负它?”说话间已将铃铛儿羽翅下的酒坛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像抱着最知心的爱人,小花儿见了却万分难过,——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酒——确能解忧否?穿肠毒药都解决不了问题,搞得他前世今生,还在六道轮回里踟蹰,一杯黄浊又怎能消愁?
花袭人的下巴抵在酒坛子上,冲里屋歪歪头,
“那只小鸟儿你打算怎么办?”
小花儿苦恼地皱皱眉,声音细若蚊蚁,“还真不太好办,要是南楚的那位青鸾,就得送他过江,要是大蜀的那位鸾生,”小花儿茫然地瞊目瞪着虚空,“——若是那位公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把他往哪里送。”嘴里说着,心里却浮起一丝不舍,若真送走了他,自己怕是要有好些日子牵挂。
这几天去山下的村落,他似乎已经闻到战火烽烟的腥气,人心慌慌,谣传不断,说是南楚王师已夺下大蜀都城,连蜀王卫恒都已死于乱军之中。
花袭人猛地闭上眼,像是被正午的阳光晃了眼睛,长睫慌乱地闪动,——若是——若真是他的儿子,自己是该杀了阿鸾还是留下他?
“——看年纪,应该是那只青鸟。”小花儿静悄悄地说,“丢了儿子,那明涧意还能奋勇征战,攻城略地,真是位狠角儿!”
这名字才溢出口,小花儿就闭上嘴,眼睛躲闪地看向门外,花袭人却垂下了头,——明涧意,那个苍鹰般桀骜的男人,捣毁锦州城,踏平大蜀,是为了无暇?还是为了真颜?
“——若他真是南楚的青鸾,”花袭人抬起头,双眼微眯,似是沉入了回忆,“——长得倒不像他爹,那么明丽秀逸,比你还多了几分艳色。”
小花儿心头微动,——阿鸾眉目春秀,但神情倔强,性子刚强,倒比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霸道,想必是因为从小娇宠,身份贵重。
“我是个野小子,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小花儿耸耸肩膀,铃铛儿对这种说法却很不以为然,它甩起尾羽,七彩流丽的光映上小花儿的眼眸,似爱抚又似赞美。
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竹门,小花儿凝眉,心里一横,说:“等他的伤好了,我就送他回南楚,咱们也得搬家了,住了十几年也该挪挪地方了。”
——野小子?花袭人骇笑出声,好像这是个荒谬之极的说辞,“……咱俩真是野到一块去了,天大地大,咱们就做逍遥野人吧……”
小花儿见他主意已定,倒觉得安心了,站起身,捧起奶罐子,临出门时又回望着花袭人,“本来……我以为你会趁乱去趟浑水,没想到你倒看得开……”
这话从一个面黄身瘦的少年口中说出,本应显得怪异,但小花儿神态自然从容,并没有半点老气横秋的感觉。
花袭人忽然振臂而起,迷蒙的双眼变得清明透亮,“——你要这花花江山吗?你也想分一杯羹?”
小小的花儿,怀里拢着羊奶,眯眼笑了,“江山这碗羹我可吃不下,咱们不如吃我做的奶羹?”
花袭人也笑了,笑里藏着点俯瞰众生的气势,一旋身,他神清气爽地又坐回桌旁,袖起那本闲书,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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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内室里,阿鸾矜持地靠坐在竹塌上,玉白的脸儿上神情静默,低垂的乌睫在眼下细致的肌肤上投下一抹浓影,他状似已然入定,不肯向矮几上看一眼,但是——咕噜噜,怪声忽然响起,阿鸾白得透明的皮肤下倏地沁出一层绯红,并迅速晕开,阿鸾懊恼地拧起秀眉,他饿瘪了的肚子咕噜乱叫,丝毫不理会主人正死端着架子活受罪。
小花儿不说话,袖手站在塌旁,睃眼看着窘迫难堪,又饥饿难耐的阿鸾,心里好笑,知道他是男孩儿后再端详他,倒看出点明朗的气度,只是这心胸实在有点——有点涓介!
矮几上放着个粗陶碗,渺渺地飘出一股醉人的辛辣奶香,那味道如此奇妙,阿鸾费尽力气才忍住不耸鼻去嗅,他无法猜透为什么这几种互不相干的味道会混合在一起,并如此诱人,——咕噜噜,腹鸣如鼓,显然他的肚子比他更希望知道答案,阿鸾本就心里憋气,此时更是气上加气,直恨不得将草屋捣出个窟窿好出了这口闷气。
小花儿看着他青红不定的面色,知道他就快撑不下去了,不由凉凉地说:“你要是为了刚才的事情绝食可就太不划算了,你我都身为男子,看一眼又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也让你看看!”说着他就开始解腰带。
阿鸾听了他的话,气得快要晕厥,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眼角又瞟到他的动作,更是大惊失色,
“……你……你要作甚……你……”惊饿交加,阿鸾的声音抖成一片秋天的落叶。
“——自然是脱了衣服给你看,这样咱俩可就扯平了。”小花儿稳稳当当地说,手指已勾开了衣结。
“……你放肆……我……我杀了你……”阿鸾杏眼怒睁,长眉上挑,把想了一上午的话喊了出来,忽然觉得心里畅快,不再闷气。
“你要杀我也得等吃饱饭,养好伤再说吧。”小花儿的手拢住粗布衣襟,笑得特别纯洁无害。
“不过是一碗酥醪(奶醪),吃了也无损你的气节。”小花儿保持着微笑,慢慢走出门,“公子慢用,吃饱了再生气不迟。”
阿鸾抄起那陶碗,恨得牙痒痒,直想将那碗摔在小花儿的后背上,但碗里飘出的美妙香气立刻俘获了他的灵魂,——咕噜噜,咕噜噜,可恨的小花儿已走,他可怜的肚子更是不客气地唱起了空城计。
阿鸾杏眸微闪偷眼看看陶碗,只见碗中盛着凝脂般白莹莹的酥醪,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液,所谓——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阿鸾决绝地挺起小胸膛,——就吃下他这一碗酥醪,也不妨事,到时候,该杀还是要杀了小花儿!
他又偏头迅速打量了一下门口,寂静无声,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啊哈哈,天助他也!阿鸾赶紧抓起粗陶调羹,狠狠地舀了一大勺酥醪送进口中,——唔唔!他陶醉地微眯起眼,颊上气恼的红晕已转为浅桃,这可真是他尝过的最美味的|乳醪,一丝腥气也没有,口齿间蕴蓄着甘醇和辛香。
——扑楞楞愣,花铃铛儿记吃不记摔地又破窗而入,蹲在窗棂上,贪馋地望着阿鸾手里捧着的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