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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波站在那窝棚跟前,愣了半晌,一咬牙,说,我们回去。
走一半走不动了,回头一看,阿喊垂了头,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住了。
做什么?
杨波问
……
阿喊答不上来,脸红得能滴下血。
我问你做什么……
杨波的声音明显不对,说的话也不对,你不早知道他拽你做什么了么?还问。还这样问。那意思是——小混蛋……不是我不放你……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哦!!是你自己哦!!
阿喊把咬着的嘴唇松开,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不过来不及了,杨波咬牙切齿的过来,一把攥住他,拖进去——去你妈的“体贴”!俩礼拜老子已经是神仙了!!
第二十七章
看着这俩——谁都禁不住要想到青春上去——青春好哇!没青春哪来的干劲?!没青春哪来的那股傻?!没青春哪来这么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所以,怪不得杨波。你也不能劝他少吃点儿,更不能说他:死崽子!你怎么不为将来想?!没房你连猫的地方都没得两人怎么能长久?!
千万不能说。说了,杨波这家伙只会扭个头向你——你妈的!老子这时不吃到将来老了想吃也吃不动了!明白吗?!切!没文化!
算了……
这两人,怎么也是半个两厢情愿了。
管那么多干吗,再管该帮打鸳鸯了,顺其自然罢。
流光催人老,空把襟怀怅。
谁都是时间里一条游鱼,游,游来游去一辈子就过去了,何不取个自在点儿的游法?
这点其实杨波看的比阿喊清楚。也该,这家伙天生心眼儿多。配阿喊这种天生缺心眼的,也是他命里造化了。不是么,两人里总要有个不那么“精”的,不然一起过日子整天互相算计多累得慌?
所以,杨波——你是幸福的,知道不?
虽然这幸福里惆怅多得跟青鱼身上的刺一样,小,说不定哪个时候就要扎他一下,说疼嘛,它也不是很疼,可就让他恼在心上。举个小例子。有天杨波拿了把软尺,量了阿喊的身高这围那围的,准备好了要找人给他做套西装。量就量了罢,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出就出在杨波他心血突然来潮,自个给自个量了一把。这下,坏了。
阿喊比杨波高了一厘米……
杨波脸黑了……
杨波把黑脸保持到阿喊从肉联厂下班弄好家务事出来站他面前,够久……
然后,他们俩一起吃晚饭。别惊讶,这是从十天前开始的,杨波的馊注意,俩人一起饿着肚皮等着一起吃饭……
还到旅店去吃,叫老板备了张桌摆房间里。
杨波每回都是趁阿喊张罗家务的功夫先把这边布置好——小子舍得花钱,大鱼大肉的准备上来,有时还准备点儿小酒(用心很明显,想灌阿喊,灌他个七荤八素的再……)。
菜的格局么,也挺明显,好吃的放阿喊面前,饭锅也放阿喊面前,随吃随喝。
那天就不是了。杨波的脸黑了一路,也不知道是天色暗啊还是阿喊这崽子压根儿就不懂得察言观色——总之是半点没觉察出来。等进了门,坐下,开始吃饭了阿喊还是觉着风平浪静的,根本没看出来这会子肉啊鱼啊全在杨波那边,饭锅也挪了位置。真正看出有“问题”,是他准备添第二碗饭的时候——你妈咧!吃那么多!不许吃了!去洗澡!杨波冲他喊。
阿喊愣住了。
阿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呃……平常我都吃三碗的……
阿喊还试着提点提点人家,结果给人家一嗓子吼回去了——吃吃吃!吃那么多小心变猪!
阿喊抬起头,用乌溜溜的眼珠子把杨波望着……
可怜着哪!跟给夺了食的小狗崽子一样,毛也卷了,耳朵也耷拉了。
杨波给他望得心烦意乱,差点儿没心软,想到那“一厘米”,心又重新硬回去了,黑着脸又吼——叫你去洗澡没听见啊?!
阿喊吸吸鼻子,矮着身子进洗澡间去了……
两人都洗好了。杨波拉过阿喊来啃。啃着啃着最后啃人家脚指头上去了。
“啊!你……你咬我脚干什么?……”
“我看能不能咬下一厘米来!”
第二十八章
杨波是真狠!你说“咬”嘛,当作过生活中间的一点“情趣”,轻轻两口就罢了,他不——他来真的,起先是啃下阿喊一层脚底板上的老茧来,后来老茧没了就到皮到肉了,啃得阿喊哀哀叫,想把脚抽回来,偏被这杀猪佬使蛮力压住,动弹不得。等他啃得过瘾了,放开,阿喊陪了许多小心问他:哎……你是怎么了嘛?……
阿喊个大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杨波个闷骚的,哪里肯把这么“丢人”这么掉架的事情告诉你?!这样问,那家伙只会当你装无辜,心里不知把牙暗咬了多少遍了……
心里咬牙,手上活动——我看你还吃!我看你还长!
饭我每顿就煮那么一点点!菜我只给你上素的!
阿喊给饿的——看什么什么像吃的。
好几次回家去的路上都想买些东西偷偷吃了,可是,钱都是算好了的,不能乱花,乱花就用不到月底咯。只好中午那顿博命吃,吃得死撑,可还是不济事,阿喊是个大肚汉,不耐饥,甭管中午塞得多饱,一到时间它照样饿。又不敢跟杨波说要分开各吃各的——他已经把伙食交那家伙手上了,剩的那些是要给阿爷过生活的。他是决计不会去碰的,只好这么饿着。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阿喊挨了饿,晚上自然要做梦的。梦的内容也是注定好了的。不外乎鸡鸭鱼肉各种在他记忆里出现过的好东西。包括他以前捉到过的那尾大得离谱的塘角鱼。梦中大咬大嚼与现实的强烈反差总是会诱发空虚。尤其是肚皮虚。有时候实在是饿得太难受了,阿喊就把中午饭剩下一些,留到放工以后吃。吃完后起码有力走回家,弄完饭菜给阿爷吃,吃过后收拾锅锅碗碗的时候还剩一些菜汁,冷了,阿喊也不管那么多囫囵下肚。等他和杨波正式摆好台开吃的时候,也学乖了,默默吃完自己那份,从不敢瞪鼻子上脸,更不敢问杨波——我给你那些伙食费就弄这些个东西让我吃?!
阿喊是挺好欺负的。
人不让他吃,他就不吃。这孩子,该说他“仁义”还是说他“傻”?
他就不明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杨波不让你吃,你也别让他吃嘛!
让个杀猪佬饿得小心肝儿一跳一跳的——哼!看他还来劲!
不过,这“饿”也没饿多久。
话说有天杨波睡觉睡到半夜醒来发现阿喊不在身边,走出去找,看见阿喊正站在灶台边上刮饭锅里剩下的锅巴,刮又不敢刮大声,刮了半天好容易有一口了,正塞嘴里呢,让他瞅见了——把阿喊给吓的,差点没噎死!胡乱吞下去以后,他讪讪的把锅放回去,垂着张大红脸,抿着嘴想说点什么,可现下这景——怎么都是“现行”,话,是说不出口了。俩人就这么站着,最后还是杨波说了句:进去吧。阿喊就顺着台阶下了,乖乖回去躺床上。
从那天往后,这俩的饭桌上又有鱼有肉了,鱼啊肉啊饭锅啊又都放阿喊那边了,又随吃随喝了。阿喊吃着,那个笑哇,眼都快笑没了
第二十九章
说实话,杨波在吃的上没怎么亏待过阿喊。尤其是学会开车以后,跟信用社贷款买了台货车,拉几趟猪苗到外地,辛苦归辛苦,钱是有了。于是自作主张把阿喊家的房子扒了,盖成个五间的平房。当初阿喊还看不明白这“五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傻不叽叽的跑去问杨波——哎?盖那么多干什么,盖两间的话我的钱还勉强……五间……好像不够……
杨波拿眼睛横他:啐!老子指望你那俩铜板?!才两间?!老子睡哪里?!再说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睡哪?!
哦……
阿喊“哦”完就默了,转身去挑砖……
一个半月过后,房子好了,杨波堂而皇之的占了一间。天天窝人家这儿,跟自己家那头说离家远,住同学家,他家里人打听到——哦,男的。就不管了。
阿喊那头,阿爷年岁大了,糊涂,杨波买台电视放老人家面前,老人家就钻电视里去了,爱得不得了,每天头等大事就是看电视,看上了连雷公劈过来都不晓得的。
于是……
这俩人正式“过一起”去了。
杨波出车的时候,剩阿喊在家,吃的他自己包干。其他时候,只要是杨波在,吃的一般是杨波负责,阿喊只负责吃和交钱。每个月,大月的三十一号,小月的三十号,下午五点半,杨波会准时守在门口那儿,看阿喊骑辆破自行车从鱼塘边拐过来,弯过那棵歪脖子苦楝数,停院子里,擦汗,杨波就走上前去:
“工资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