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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他伸手揽过儿子的脖子,摸了摸他的头。
又把我们俩各看一眼,他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脸上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爹地。”小老虎适时地插话:“爹地我爱你。”
把他的虎头伸过来依恋地蹭几下,眼睛看向他爹地,一脸企盼。
他定了定脸色,看向儿子,表情已经恢复正
常,对着儿子的脸,他的眼睛逐渐温柔起来:“乖。爹地也爱你。”
听到他说这句话,小老虎的眼睛刹时迸出两朵泪花。
这是他第一次对小老虎自称“爹地”,儿子一定会感动得像只爱哭的小熊。
我的眼睛也有一点酸。
果然,小老虎忍了两下,还是没忍得住,扁着嘴呜呜哭起来。
两行眼泪顺着脸上的毛滑下来,他伸手去帮小老虎擦。
想了想,他也明白了儿子为什么哭,于是抱住他,拍他的背,眼里露出怜惜。
但我知道,他以前那样冷落儿子,不承认他的身份,也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当初被我抢过来时,他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大孩子而已,什么也没有,所有能被拿走的都被我剥夺殆尽,他能保留的,只是我夺不走的,他最后的一点点东西。
所以他现在,只会用手拍儿子的背,安慰他,但却不会对小老虎说什么。
他没有错。
他以前那样对小老虎,即使有错,那也是我的错。
儿子渐渐停止了哭声,把头从他爹地肩上抬起来,哽咽了几下,花着一张脸,却问:“爹地,重不重?”
他爹地想了一下才明白小老虎是在小心翼翼地问自己的头靠着他重不重,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把那哭花的虎脸揽到自己面前来。
小老虎把头伸进他怀里,又“呜嗷呜嗷”了几声,他拍着那毛茸斑斓的背,过了一会儿,等儿子不哭,他看着小老虎身体上的花纹,笑起来,又伸手摸他的背,我觉得他是在想抱着小老虎摸他的背,手感很好。
我也变成了老虎,和儿子一左一右,围绕着他。
在儿子面前对他道歉果然是对的,有儿子在旁边看着,他一定相信我有足够的诚意,而且,儿子在,他不会在只面对我时那样,有可能胡思乱想得太远。
交了书稿后不久,他要去参加一项寒带地区的生物考察。
“那地方很迷人,”在床上,两人刚分开不久,他躺在我旁边,对着天花板说:“不过据说天气冷,暖气还经常停,在房间里还要睡睡袋。”
我伸手去抓他的手:“我有空。”
他偏头看我一下。
我捏他的手,忍不住探头过去亲他:“我陪你去。”
他不答应,显出思考的表情。
过一会儿,他高兴地说:“好。”
25
和他兜兜转转地到了地方,这地方,果然冷。
房间里暖气没开,居然我们一来就没有暖气,他下了车就冷得发抖,一进屋,我马上解开大衣裹住他,他伸手过来抱住我的腰,不高兴地说了句:“才来就不开暖气。”
我安慰地低下头亲亲他,为那圈在我毛衣外的手臂而高兴:“我不怕冷,有我陪你。”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转头对我笑了下,我为那难得的笑容一下失了神。
我们住在荒野中的一排平房里,每间房有两个上下床,我和他两个人住一间房的一个上下床,和我们一起住的还有两个人,晚一点才到这里,我们四个人是一组,他是这组的组长,我是这组的助手,专司杂活。因为这次我来的事情,找在各处动物研究所工作的长老们帮忙,他们帮是帮了,但却都笑我放着老板不做,跑去打杂。
不过我觉得这是我所有做过的工作中喜欢的,因为可以接近他,帮他做事,这和平常和他在一起不同,也和他在公司帮我做事不同,我可以看到工作中的他,他还会主动叫我帮他做事情,这是我在家里很难才能享受到的福利。
休息了一晚,我们第二天就开工。
我对他们这一行很熟悉,来之前又接受了他和家族里几个动物学家的短期培训,所以没露出什么破绽。
虽然是复杂的仪器,我也能操作得很好。
得意地扭头过去看他,晨雾未散的针叶林中,他完全没有看我的打算,看向仪器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收起了戏谑之心,认真配合起他们来。
整个上午,观测对象没有出现,我们没有任何收获,下午,我们一组决定深入森林,去另一个观测点,这周围一向有盗猎者出现,进入森林前,我们都去枪房选了手枪做为武器。
这个地方竟然有各种型号的枪支供人选择,而且我很快发现,枪房虽然贴有较为严格的规章制度,但实际管理十分宽松,枪可以随时自行领取,还可以一直留在身边,据我所知,他们工作时,在偶尔需要使用枪支的别的地方,都是在他们入林之前给他们配发统一型号的枪,出林之后立即收回,而且规定一起领枪的一组人负有连带责任,但是这里连这个规定也没有,我们领枪只需自己登记签名,管理员漠然地在桌子后坐着,既不要求我们出示证件,连我们在登记簿上写上的枪支型号和签上的名字,他也看都不看一眼,我觉得这里从来没有出事真是奇迹。
下午的工作依然进行得并不顺利,天黑之前,我们返回了住处。
吃过晚饭,四个人谈了谈明天的工作后,他先上了床。
房间里依然没有暖气,对于他来说,在床上盖着厚厚的羽绒被,才能勉强抵挡一下这地方的寒气,我检查过了,这里的睡袋并不怎么暖和。
我和另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问他们问题,看他们的资料,我想对他们的工作知道得多一点,好帮我心爱的人的忙。
等到我们上床,他早已经熟睡。
看他似乎睡得还好,我压下了之前兴起的下去陪他睡,帮他取暖的念头。
半夜里,我觉得我的下床在轻轻颤动。
探头出去,我看到他醒了。
正想轻声开口叫他,我发现他的神色古怪。
他才醒的时候会有些迷糊,现在却是一脸清醒。
我看到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在枕头下摸到什么东西,手在那里停了一停。
他抽出手来,拿着的是一把枪。
他在黑暗里举起这把枪,看着它出神。
他从枪房里毫不犹豫地挑出了这把枪,似乎是他喜欢,或者说一直想要的一把。
我们的枪都没用过,应该都和领来时一样,一直放在大衣口袋里,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拿出来放在了枕头下。
我看他在黑暗里仔细端详着那支枪,很久,还把另一只手也从被窝里伸出来,摩梭着它。
我紧张地盯着他,随时准备跳下去。
但后来他又重新把枪放进了枕头下,手放回被窝里,似乎准备睡了。
突然,他抬眼望了我的上床一眼,害怕他发现我的偷窥,我忙把头缩回来。
不久,他睡着了。
剩下我一个晚上提心吊胆在他很久没有动静后,用他只是喜欢枪的理由,才说服自己睡去。
但在早上起床的清醒时分,我觉得自己骗不了自己。
他答应让我陪他来,虽然很多事情不用他联系,但一些文件却要他签写和送交,一向讨厌这些事情的他,却没有丝毫他一贯会有的拖延,早早写好交了过去,我原以为他是很高兴和我在一起的意思。
还有,昨天那张在工作里,始终没有半点看向我的打算的脸。
这里能随便拿到和使用枪支,我来之前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吃早饭时,他也并不看我,和昨天才到这里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仔细想,我在昨天后来到今天,并没有什么地方做得让他不高兴。
但是他的态度,从他拿到枪,就开始彻底改变了,或者说,在那之前,从昨天上午,他有进入林子,要去拿枪的打算开始,他就已经不正眼看我。
重新进入森林后,我们追踪的动物还是没有踪迹。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晨雾散去后,有金色的阳光洒进树林。
他提议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去找。
和另两个人分开快一个小时,我和他来到树林中一块空地上。
他的脚步慢下来。
我问他:“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