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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面纱后的亚历山德拉默默地垂下眼不再开口。
“啊，请原谅我的任性。我觉得这是花最少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报酬的好方法，想骗过杰拉德叔叔可不容易，所以我才对你们有所隐瞒。”
特拉维斯等三人互相看了几眼，最后由他开口问道：“我们对于您这次冒险的行为感到吃惊，但既然您安全地返回，我们就没有理由继续过问。但是……”目光在转向弗莱彻时温度骤降，“他的身份是否真如传言的那样，我们必须弄清楚。”
路加双手交握支着下巴，微笑道：“是的，他就是尤利西斯。”
在场的数人皆露出震惊的表情。惊讶过后，特拉维斯严肃地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将认为他不再适合留在您的身边。请您慎重考虑。”
路加点点头，认真地说：“对于你们的忠诚，我非常感动，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只是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再深究。他仍然会留在我的身边，同时我希望你们可以像过去那样相处。”
特拉维斯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普雷斯特冲着他摇头。他又看了看亚历山德拉，她依旧保持着沉默的姿态。“真见鬼！”他懊恼的咒骂了一声，心想为什么这种时候本尼迪克特竟然不在。他的话一向很有份量，或许路加会考虑。无论如何放任一个危险人物在如此贴近的位置，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路加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样合适吗？”特拉维斯等人离开后，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弗莱彻终于开口问他。
路加手里拿着从杰拉德那里取回的资料开始研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免不了会产生点信任危机吧……”顿了一下又随口补充道：“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
心蓦地停跳一拍。再看向路加，弗莱彻发现他已经不再留心与自己的谈话了。那种心无旁骛的美丽姿态依稀与初见时的那个少年重叠起来。
记忆中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即使每年固定的一个时期里，一个被称之为父亲的那个男人会来看他，他也不认为自己和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有什么区别。直到某一天，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父亲将他带离孤儿院开始真正的父子生活，他才意识到在这世界上还拥有唯一的血亲的确是件与众不同的事。那个时候的他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需要去工作也会有数不完的钱让他们花，不过小孩子的本分就是不需要去担心生活问题。
再之后的某一天，他的世界完全不同了。
他出现了！一个犹如传说中堕入黑暗的神之子般的少年。
黑夜中，他的长发仿佛是面镜子映照出湖面上反射出的冰冷月光，半遮着那张不分性别的美丽脸庞。比少女更为红润的双唇是他身上唯一鲜亮的色彩。他挺直着纤细的身体，像尊雕像般站在他们父子面前一动不动。
幼小的他就呆呆地看着那双幽深的，仿佛是包含着无数星辰的宇宙般的双眸，直到父亲的一声叹息打断他的着迷。
“弗莱彻，你留下来。”
他看着父亲决绝地转身离去，未曾多看他一眼，不明白心底泛上的寒意究竟从何而来。但父亲最后的背影让他刻骨铭心，宽阔的，却是陌生的，曾经带给他温暖，又转瞬消逝的，直到很多年后，纵使父亲的容貌已经模糊，他还是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个背影。
孩子总是有着比成｜人更为敏感的心思，虽然他不知原因，却也意识到这可能将是和父亲共同生活的终结。他没有像个普通的孩子般哭闹，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父亲离开的方向。
一抹白色的方巾落在头顶，正好遮盖住他的双眼。他感到风从身边滑过，悄无声息。
他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感到自己就像只待在黑盒子里的安静的小老鼠，视线仅到鼻尖，四周一片死寂，黑色无声地涌动着。除了寒冷，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远处传来细细的水声，一点一滴地弥散进空气中。他开始闻到潮水的味道。紧接着眼前的遮盖物被取走。他慢慢的抬头，少年站在他的身侧，发丝湿漉漉地贴在白瓷般的面颊上，遥望着远方，黛色的夜幕是他的背景。
“要跟我回去吗？如果你想活下去，如果你想复仇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少年的声音，婉转清澈，天籁般地划破云际，仿佛是足以融化钢铁般的意志的塞壬的歌声，仅用一艘航船驶过时间就改变了他的一生。
“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因为失败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安静地聆听，他知道父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到你满二十岁的那天，如果你仍然无法达成，就必须离开。”少年侧过脸，第一次正视他。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你……做好选择了吗？”
他沉默。但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双白皙的手，冰冷细腻，带着清洁后的湿气。他像是个爱玩堆雪球的孩子，明明被冻得发抖，却还是不肯松手。
柔软的肌肤反包裹住他的小手，轻轻地牵走。
后来等他再长大些便问他，父亲是否真的爱着自己。
“我不知道，即使他曾是我的老师。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那个人揉乱了他一头短发。“但我知道，他给了你最珍贵的礼物。”
复仇，一个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词。
当看见那个人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气息微弱地问他为什么放过那么好的机会时，他突然意识到，死亡并不是惩罚。
进入冬天的第二个月，他将迎来生命中的第十九个生日。
那么离约定的时间也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