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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又错了。当他看到顾惜朝嘴角边嘲弄似的笑时，戚少商恍然明白，能和他平静相处的，只有疯了的顾惜朝，只有那个会在梦里依稀对他笑的顾惜朝。
“好奇怪，既然大当家有杀我的心，又何必犹豫不决，还是说和六扇门的人混熟了，也讲起什么执法严明，非得等到我再杀人再将我正法？”顾惜朝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在戚少商听来，却是句句说得他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的手在抖，那通常是逆水寒出鞘前的预兆。
“逼我杀你让你很有成就感吗？你就这么想辜负傅晚晴吗？！”狠狠地瞪着顾惜朝那一脸运筹帷幄的表情，他恨，他真的很恨。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让人抓狂，他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性命吗。
“你住嘴！谁许你提晚晴的！！戚少商，你听着，今日你不杀我，明日，还会有更多连云寨的教训还你！”听到晚晴的名字，顾惜朝果然激动起来，毕竟那还是他的软肋，碰不得，伤不得。
“好，那我也告诉你，顾惜朝，若有此日，我戚少商必亲自取你性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得惊天动地，说得顾惜朝都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见过他发火，见过他诅咒发誓，更见过他为了报仇力战千人。他明白他，顾惜朝最明白戚少商，若是自己再做出半点有违江湖道义的事，即便戚少商再对他有情也不会放过他。戚少商是铁了心的。
“好！你记得今天的话！我们击掌为誓！”回的也是毫不含糊，可是谁又猜得到此刻顾惜朝的心，痛得仿佛会渗出血来。
三掌过后，手却久久没有放开……
紧紧握着顾惜朝的手，戚少商的表情复杂得让人无法读懂。难舍，不忍，怨恨，还有深刻的爱恋。彼此的心痛在彼此的眼中都是那么深重的创痛。末了，谁也没明白，横在彼此之间的，不是仇恨，而是他们自己。
惜朝，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会选择爱你。
走了，该走的，都走了。
屋檐下，顾惜朝一个人痴痴地坐着，望着戚少商离开的那个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仿佛片刻前温暖的怀抱还没有散去余温，衣袂间还留有他的味道，那种带着黄沙和血的味道……
少商，你会毁了我的，你会毁了我的。
顾惜朝死死扯住自己的衣服，他明白，此刻不控制自己，他就一辈子都别想逃开戚少商。他怕，他第一次这么怕。他可以为晚晴放弃一切，可以为权贵不择手段，但他，偏偏对戚少商难以割舍甚至不惜陪上自己。他不要这样，他不要被这样的人束缚，他不能！
这时，屋后突然有人影闪过。顾惜朝猛然回头，仔细端详正出现在身后的黑衣人，蓦地，开口说道，“是你，你我还需要这样蒙头遮面的吗。”
“没想到，你却还记得我。”黑衣人冷笑着揭开面罩，“惜朝，没料到，平地一声雷竟歪打正着医好你的疯病。”
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金麟。
听到这话，顾惜朝不禁一惊，他什么都知道，黄金麟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他是晚晴的表哥，没理由这样看着却不去救她。更何况，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疯了又好了，还有雷家庄的事情，他似乎了如指掌。
“若是黄大人特地赶来给我一个下马威，那大可不必，现在的这副境地还没让黄大人满意吗。”心里虽然是万分疑惑，可嘴上却依然不输半分。顾惜朝回了黄金鳞一个相当自负的笑容，仿佛落魄的根本不是顾惜朝，而是这个他。
“你我今日还有何差别，你何必这么句句带刺。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什么，我们应该合作。”黄金麟望着顾惜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一样，丝毫没有改变。身上永远有着胜利者的狂傲。
“哦？”故意避开黄金麟的目光，顾惜朝侧着眼睛看着窗下的风铃，“合作？好奇怪的一个词。我恐怕高攀不起吧。黄大人。”
最后的‘大人’二字说得极重。说得黄金麟的脸红了半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想见你。”楞了半晌，黄金麟才控制住情绪，惨白着脸继续说道，“晚晴也在等你。”
晚晴？他说什么？
顾惜朝的眼神骤然一紧，“你疯了是不是，晚晴已经死了！！少拿晚晴来说事！你不配！”他记得，什么都可以忘，可是这件事他记得，晚晴死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回来。那天的晚晴只是一个幻象吧，还是他疯了，连晚晴都认错了。她死了…。死了！！
“死而复生的确不可能，可是，难道你忘了在客栈里看到的人？”顾惜朝的表情明明白白地看在黄金麟眼中，他不由得苦笑，“你莫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雷家庄吧？”
“黄金麟！”顾惜朝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的目光里掠过一丝寒光，“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是晚晴的表哥，但是别逼我。”
“呵呵，惜朝啊惜朝，”黄金麟微微摇了摇头，“你变了，当年的你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只要对你有利你就会不择手段地争取，真不知道是铁手的大仁大义影响到你，还是戚少商让你忘记了仇恨，你一身的血腥味当真洗得掉吗？顾惜朝！”
“别忘了，晚晴是为你而死的。是你害死她的。”
“住嘴！你！”顾惜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伤口一次又一次被这么硬生生地揭开，痛得他生不如死。
可是，说到向雷家庄报仇，他不是没想过，更不是不敢。可是他舍不得戚少商的温柔，他怕真的逼自己走到绝境，真的被自己心爱的人杀死。那是怎样一种悲哀。他怕看见戚少商没有爱只有恨的眼神。
顾惜朝的攻击虽然来势汹涌，可是他毕竟是一时之气，毫无章法，根本没有杀伤力。黄金麟这些年四处躲避朝廷的追捕，一身的武功自然未曾落下，所以挡下顾惜朝的招势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
“惜朝，你的小斧呢？”黄金麟半是嘲笑地望着顾惜朝，半是调侃地说道，“还是被保护久了，连你引以为傲的神哭小斧都丢了。”
而此刻的顾惜朝更是没有平日的平静，整个人好象失了魂一样，招招都有破绽，好在黄金麟并非想要取他性命，自己左右闪避，趁机一把抓住顾惜朝的右手，猛地拉进自己怀里，“别闹了，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放手！” 顾惜朝显然并不领情，一个转身便攻向他。
“惜朝。”
“哈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就在同时，从惜情小筑的树林里出来一阵阴冷的笑声，“顾惜朝，你果然是个妙人儿，就连我看了你都快把持不住呢。”
听到声音的黄金麟突然放开顾惜朝，脸色惨白。
发现了黄金麟这一变化的顾惜朝意识到黄金麟所谓‘想要见他的人’已经到了。
那人并没有现身，可是却明显地让人感觉到四周的氛围发生了很详明的变化。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弥漫开来，顾惜朝不禁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捂住自己的口鼻。
“顾惜朝，你是个人才，是人才就应该干出一番事业。现在我需要你，同样你也需要我。我可以给你功名利禄，可以给你万户封侯。”林中人继续说道，“甚至是一个活生生的傅晚晴……”
“你敢！”杀红了眼的顾惜朝死死盯着树林里，吼道，“别折辱了晚晴，她已经死了。”
“哦？”好象料到顾惜朝的反应一样，那人笑出声，“可是，难道你不希望她回到你身边，还是你想自己就这么一直想着自己的仇人度过余生？”
“你却也算知道我的人。” 顾惜朝的脸色渐渐镇定下来，露出一贯的笑容，“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杀我。”林中人忽然大笑，“你想杀我，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没有被谁逼过，没有被谁威胁过，说到底，你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顾惜朝，我了解你。我等你来找我。”
“灭了雷家庄，这算是我们合作的第一个条件。”树林里传来声响，那人离开了，黄金麟怜悯地回头望了望若有所思的顾惜朝，眼睛里划过一份难以读懂的意味，然后随声音消失的方向匆匆离开。
顾惜朝站在原地，他想不明白，此人功力之高甚至在当日的九幽神君之上。更可怕的是他这么地了解自己，而自己根本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还手之力。可是为什么要他去灭雷家庄，是要令他和戚少商反目？可是他有必要花这么大力气去对付已经淡出江湖的人吗？况且他是知道自己和雷家庄的恩怨的，所以才顺理成章地提出这样的条件吧。他清楚自己是有仇必报的人，所以为了当日在客栈发生的事，自己也必定将雷家庄搅个鸡犬不宁。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跟他摆这盘棋局，但既然已经身馅其中，他就没有输的理由……
无论当日出现的是不是你，晚晴，我都会为你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