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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奇怪,趁着随他上前敲门的时候就忍不住问他,“你对这个镇子里的地形似是熟悉的很。”
“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杜明楠牵了牵嘴角,略有些苦涩道,“这座宅子是我家的祖宅,我爷爷死前将它托付给我,只不过如今荒废了。”
杜明楠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认识这么久我还从不曾听他提过他的过去,此时却是难免动容,不由止步随着他的目光将这座宅子粗略的扫了一眼,虽然墙壁和瓦砾上面都生了青苔,也有的地方不甚周全,但这座宅子的规模在整个小镇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看此处的家业,虽然现在衰败了些,想来当年你先祖所持的也是一份殷实之家。”我道。
“世事无常。”杜明楠不置可否,径自踏上台阶去叩门,不想才拍了两下门环便听得门内沙哑的咳嗽声,片刻之后门便开了,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胳膊上挎着个菜篮子由门内出来,“你们找谁?”
“福伯!”杜明楠往前走了一步,在他面前站定,安顺的牵了牵嘴角,“是我!”
那唤作福伯老者听闻他的声音,身子先是一僵,继而又是剧烈一颤,他循着他的声音一寸一寸慢慢抬起头,待到看清杜明楠的脸,忽有两行浑浊的老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孙少爷!”福伯哽咽着唤了一声,“您这一走十几年,老奴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不能见到您了。”
“我同朋友一起途经此地,顺路回来看看你,这些年你还好吧?”杜明楠道。
“好好!”福伯喜极而泣,忙抓了袖子去抹泪,回身去把整个大门拉开给杜明楠让路,“快,孙少爷您这一路也该累了,快进来,快进来。”
杜家的这座宅子空置已久,一直都是老管家福伯带着自己的一家七口祖孙三代在打理,当年家道中落之时家里值钱的家什倒卖的差不多了,里里外外的厢房屋子却都收拾的明净整洁。
杜明楠与福伯主仆久别重逢,理所应当被请回了前院主事,我与骆无殇则被安置在了一处偏院,而其他的影卫都扮作下人分散在后面的厢房里歇脚。
引我们过去的是福伯的小孙女巧玉,小丫头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心性,她见骆无殇一直紧绷着脸不说话不禁奇怪,“这位公子的脸色不大好,是生病了吗?”
“他只是初到此地有些水土不服,”骆无殇抿着唇不开口,我只能代他答道,“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哦!”小丫头乖巧的点点头,“那你们早些歇着吧,这院子里一共有四间房,喜欢哪间姐姐你们自己挑,我去厨房让玲姐姐煮些清淡的食物给这位公子送过来。”
小丫头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往外走,我一直目送她出了院子才敛了神色回头扫了骆无殇一眼,“你自己挑房间吧。”
“呵!”骆无殇自嘲似的冷笑一声,抬头四下环视了一圈这座院子才又回头看我,“说到底,你我之间还是没那么容易撇清的。”
他的话一语双关,我被他堵的说不出话,就转身进了挨着院门的那间厢房。
下午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眯了会儿眼,晚饭也没有出去吃,一直到晚上二更杜明楠才抽了空来见我。
我知道,对于白天的事儿他心里有很多的话不吐不快,所以他进门之后我便直截了当的对他坦白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我一早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的受制于人,我了解他,所以这一路上我都只是利用他的心结将计就计的赌了一把。”
骆无殇是个很出色的戏子,这一点三年前我便看穿,论谋略,论武功,论心机我样样不是他的对手,我要算计他,就只能利用他的弱点,而这一刻,他与我之间那些理不清的旧账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我知道自己是在玩火,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可除此以外,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出奇制胜。
“影子,既然你早就知道——”杜明楠的眉宇间纠结的很厉害,说着却是欲言又止的背过身去,狠狠的往桌角压下一拳,“你不该这样,万一——”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也没有万一!”我无所谓的轻声一笑,“暗影阁里的好手那么多,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我来办这件事?”
我在算计骆无殇,风北渡在算计我,说不准他的背后又会不会被别人算计上,说白了,这就是一出螳螂捕蝉的戏码,只是隐藏幕后的那只黄雀会是谁,不到最后谁也无法预料罢了。
送走了杜明楠,我也没了睡意,就独自往院外的花园里散步,不曾想才出了房门,就与同样从屋里出来的骆无殇不期而遇。
他顿了一顿,便举步走到我面前,“我们谈一谈吧。”
两个人四目相对,借着月光,眼中的神色都不甚分明。
“我与你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大可以自己想办法把她带出去,不必与我商量。”我只淡淡的扫他一眼,就回头拉上房门越过他径自出了院子。
九月底的夜风已经有些相当的凉意了,杜明楠家的院子虽大,却因为人气不旺而处处透着荒芜,我在园间逗留片刻也觉无趣,刚要往回走,回头却见着隔壁院子里一个分外鲜明的人影,顿时就心口一紧。
【15】寒毒发作
陆雪衣本来是对着院中的一株桂树负手而立,偏过头来看见我,便抓了手里折扇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清淡如水的那一袭白衣翩然而至,也终于明白之前他那句“我们怕是少不了要经常见面”的含义——
才不过区区半日,便又在这里“偶遇”了。
我冷着脸,防备的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明知道,又何故多问!”陆雪衣笑笑,抖开扇子悠然的走到一旁,神色淡远道,“陆某也知道如此三番两次的出现会扰的影阁主不胜其烦,可是情势所逼,也有很多的无奈。如果影阁主想要耳根清净的话,怕是得割爱将南野王夫妇交出来了。”
陆雪衣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我却如临大敌,“你说过骆无殇不是你此行的目的,此时又是为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陆雪衣道,说着却是话锋一转,眼中突现了些冷色,“但是我做事素来只求一个结果,想来这一点影阁主也是知道。”
他这话对我而言已经不仅仅只是告诫,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你——”我愤愤的看着他,一时也是无计可施,正在僵持之际,巧心刚好端了一套茶具从旁边的小径经过,见着我俩就快步迎了上来,眼珠子咕噜噜的围着我和陆雪衣转了两圈,诧异道,“这位公子说是路过借宿的,怎么风姐姐你们认识的么?”
认识?何止是认识,说的过分一点简直要算是苦大仇深势不两立了。
我嘴角抽了抽,才要接话,陆雪衣却是感慨叹道,“是啊,着实是凑巧了些,没想到在偏远小镇上也能遇到故人。”
他说着,转头看向巧心手里的茶具,“这是你给我找来的?”
“嗯!”巧心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主人常年不在家,这些东西都搁了好久不曾用过了,我已经拿过去用热水泡去了霉味,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凑合用吧。”
“小丫头烦你费心了,我这做客人的又岂敢有嫌弃一说?”陆雪衣朗声一笑,收了扇子由巧心手里接过托盘。
他眼中那种淡漠清冷的色彩与生俱来,所以即便是笑,仍然藏不住眸子里冷漠的锋芒。
陆雪衣的五官本就生的极出色,巧心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见他这般亲切的言语,脸上一红,羞怯怯的低头笑笑,“公子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我盯着巧心远去的背影出神,陆雪衣一手托着手里茶具走到我面前,“想请不如偶遇,我这里备着上好的龙井,影阁主可有雅兴与陆某共饮一杯?”
我回头顺着他的目光去扫一眼他入住的那座院子,冷冷的牵了牵嘴角,“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见了少不了刀剑相向,又何必做这些虚套?”
“此言差矣!”陆雪衣不以为然的摇头,“你我此时总算是目标一致,陆某反倒觉得咱们正属同道中人,在下诚心相邀,影阁主不会不给面子吧?”
正因为是同道中人,所以才定要为此争的鱼死网破。
我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你要喝茶就请自便,我没空与你在这里磨嘴皮子。”
说罢,径自绕开他回了院子。
陆雪衣的突然出现又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我已经打消了掳劫骆无殇出南野的念头,可是听他说话间的意思,倒像是对骆无殇夫妇存了必得之心。
如果不是风北渡与他的交易,他这又该是受了谁的指派?真的是苍月城有意横插一脚吗?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