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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心道:你主人一举一动,你这小贼自然知道啦,哪里还需要提醒?只是刚才那声音里妖气浓重,内劲着实霸道,若是不防之下听了,吐血虽不至于,内伤可就不好说了。想到这里她一惊,连忙左右看看,只见小二们与掌柜兀自堵住耳朵,神色虽然不好过,却并无无半分受伤难忍的样子,碧落放心之余不免大为惊奇。
宿尘知她心思,笑道:“这个呢,其实叫做千里传音,是我们山庄独有的联络讯号,只要内功有些根底的人,这边的声音几里之外也能够清楚听到的。我们离得这样近,受些震荡在所难免,并且旁听的人内力越深越不好受。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寻常百姓只当它是噪音,没什么了不起。”
碧落点点头,心中称奇道:灌内力于乐器,这可是很高明的手段了,需得功底深厚不说,真力到处乐器不毁,恐怕也是极难把握的……魍魉山庄中人平常便用它来联络,那其中高手一定不在少数。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还有二十里”、凌笑然为什么中途出去,必然是有声音先传过来,自己却没有听到罢了。
宿尘低头,仍自与那碗茶水奋战。碧落看他紧紧皱眉的样子,微笑道:“怎么现在这样老实了,你主人不在,竟然也不想着作弊?”宿尘苦笑道:“怎么不想啦,只是我跟你说过,那家伙神通广大,我是喝了还是倒了,他没有亲见,却能够知道。”说着灌了一些在口中,拼命吞下,末了居然大赞一声:“好香!”
碧落愕然,看着他喝一口叫一声“好香”,终于满碗饮尽,连连呼道:“香死我了,阎王的,快快,水!”碧落扑哧一笑,开水壶中还有些清水,缓缓倒了给他,道:“从今往后,你可恨死碧螺春了吧?哼,不过也好,上好茶叶给你这个小贼喝了也是糟蹋。”
宿尘也不顾烫,捧起杯来先把口中苦味淡去,喘口气道:“不恨,人家是年年喝茶,我二十年没喝过,如今一口气补回来也挺好。喂,你说这是碧螺春?就是小姑娘们用嘴唇去采摘的那些吗?”
碧落面色一沉,怕他出言污秽,也不去理,欠身将自己摊在一旁的手帕重新包好,要收起来。谁知宿尘手快,在罗帕新打成的包裹上一拈,转眼抢了过去。碧落皱眉看他,愠然不语,宿尘一本正经地道:“这个已经被我偷走了,抱歉可不能给你。你若想要,就趁我不备偷回去吧。”说着大模大样将手帕包裹放入了怀中。
碧落白他一眼,微微撅嘴道:“呸,谁要和你同流合污。”
宿尘一怔,嘿嘿笑道:“好啊,有气节。不过傻丫头,既然跟我们坐在了一起,说不同流合污也未必有人信你。说真的,阿螺。”他声音忽然清冷下来,碧落抬眼,对上他深澈沉静的一道目光——“你若真是洁身自好,可要离我们远些,今天你从这道门走出去,我以后再也不会缠你。阿螺,你想好了。”
……那张少年人清朗的面孔上,碧落已经见识过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纯净与狡猾,如今,一派博大的安宁将她震慑在原地。这小贼竟然可以有这样一瞬深邃沧桑的眼色……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碧落越来越读不懂他。
她把他这话想了许久。嫣如的脸色、武林人士的非议,种种传言自脑海一掠而过。对于魍魉山庄,她终究是有些怕的。但是当目光沉淀下来,轻轻落在面前少年一张山清水秀的脸庞上时,碧落叹了口气。
“小贼,你真的很坏,但你不是坏人。我、我不知应该怎样说,你偷我云雾,喜欢骗人,还爱惹是生非,可是……可是坏人不是你这样子的,我觉得不是。还有你家主人,他,他也不是。”
片刻沉默,两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彼此认真相对,然后,宿尘蓦然大笑起来。他连连摇头说:“那坏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头上长角脚下生爪,脑门上写着十恶不赦四个大字才算数吗?哈哈,阿螺,说魍魉山庄少主‘不是坏人’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了。”
碧落皱眉,神色略带委屈:“可是你们……”说到这里忽然一怔,侧耳去听,半晌,果然又有一道声音如细线一般钻入耳朵,与方才的尖锐鸣响如出一辙。她心中惊讶,望宿尘道:“。电子书凌先生去了哪里?这声音来得好远。”宿尘凝神半晌,道:“远大发啦,少说也是十里之外。是刚刚呼唤我主人的声音正往这边过来,嘿嘿,动作不慢。”
碧落皱了眉,一时有些担心,她喃喃地道:“你们要来许多人么?那我还是走吧。”宿尘看她,问:“怎么啦?”碧落起身道:“别人我都不认识,怎么好留下?何况你们有正经事情,我……喂,我可不是什么洁身自好来着,你别胡说。”说到后来红唇一嘟,神色煞是可爱。
宿尘大笑,拉她坐回原位道:“正经事?在我们,吃喝玩乐就是天下第一号正经事。他们没什么,是因为少主在这里,赶来护驾的罢啦。再说不认识怕什么,一起坐坐就熟了,我说你啊,是江湖儿女就大大方方的,可不能给你师父丢人呐。”
他这最后半句话一把捏在我们碧落姑娘的七寸上,她用力瞪那小贼,心道:坏小子,自己刚被罚得死去活来,教训起别人到是来得快!转头看看身旁座位,又不禁疑惑起来:凌先生这样久还不回来,莫非是接应“他们”去了吗?
过得片刻,木门忽然打开,一个老迈的声音惊慌传来:“慢慢,慢些!”碧落宿尘一齐向门口看去,只见凌笑然自己回来了不说,手中还提猫儿似的捉着一位老者的背心衣裳,将他也带了进来。进得屋中,他手臂微转向前轻轻一送,那老者身子转了半个圈,扑通扑通退后几步,正好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口中兀自念道:“啊呦,可慢些……”
那老人家六十来岁,身上背个药箱,显然是位大夫。碧落见他全无武功,仿佛受惊不浅,不知为何竟让凌笑然给带到了这里。她心中不忍,赶快倒了杯水递到老人面前。此时听宿尘笑道:“怎么,少主,这个没眼色的大夫惹着你了吗?”
半晌听不见他回答,碧落回身,见到宿尘笑吟吟的向自己耸肩,知道他恐怕又挨了主人一记白眼,只好苦笑以示同情。此时那大夫喝水压下了些惊慌,颤颤地指着凌笑然向碧落道:“这这这,这个不是人吧?他怎么飞、飞来飞去的?”
碧落吓了一跳,心道这老人家糊涂了,现在说这种话,万一惹得那位脾气无定的少庄主发起火来,怕是没人救得了您。
她在这里担心,宿尘却连连笑道:“太对了,您怎么知道?”碧落气得瞪他,听他又道:“老人家,我家主人素来是最恨医生的,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他?”那大夫又委屈又恼怒,叫道:“没有啊!老夫尚在给病人把脉,这人,这人就闯进来把我一拎,跑得我气也断了!”
他说得莫明其妙,宿尘听了脸色却是一变,转眼看看主人,见他面色不善,便撇撇嘴,乖了下去。碧落依旧不明所以,但是忍住不问,低声安抚那位大夫。
凌笑然招来小二,叫备下一桌酒饭,之后便沉默不语,仿佛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需要沉吟。宿尘饮的浓茶到了此时效力显露,果然头痛起来。碧落见他脸色渐渐苍白,有些担心道:“还好吧?正好大夫在这里,要给你看看吗?”
宿尘手扶额头,苦笑道:“罢啦,我活该的,叫人家头疼,自己这也算是报应。”却不知是当真悔悟还是只说给他主人听的。
此时尖锐声音又响了起来,起起落落的明显近了不少。这主从二人却不为所动,看样子是要在此处气定神闲的等着他们来会合了。宿尘头痛渐渐加重,索性闭了眼睛捏决相抗,屋中一时静了下来。
想到要与些不认识的人共处一堂,还是被外界传为邪魔外道的魍魉山庄人物,碧落心中不免惴惴。再看店家小二和刚才那位被生生提进来的郎中先生,他们面面相觑,神色更是惶恐。碧落起身来到云雾身边梳理它鬃毛,心中却打定主意:若待会儿来的是些凶神恶煞的角色,那可要跟他们少主人说说,不能伤了无辜的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二诚惶诚恐地凑过来:“各位大侠,酒菜已经准备停当,不知……”宿尘声音懒洋洋的,显然还在疼痛,随口道:“只管摆上来吧,我看他们片刻就到了。”
几此同时,一个声音几乎叠着他的,铜锣一般“咣咣”响起在门外——“就是这里了吗?嗌,这上半截怎么这么大个洞?塌都快塌了,这还能进人吗?”另一个极细的的声音与他呼应,但是被街市的繁华盖了下去,若有若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