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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峥把自己锁在书房,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里头,除了日常所必需的吃食送进去,便是酒。
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书房半步,包括楚牧,包括秦王妃。
期间除了燕王进去过一次后,书房平日都是大门紧闭,谢绝一切来客。
说好的玉泉山之行,再也无法成行了,不管花开,或是花落。
傅采蕴站在书房前的院子正中,看着里头黑魆魆的,就是到了黑夜,也没有从里头透出丝毫的亮光。
傅采蕴走到书房门前,孙晖挡住了她的去路,面带难色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左右为难。“王妃……王爷说了,这段日子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书房半步。”
“孙晖,一个忠仆该是如何?”秦王妃突然阴沉着脸抛出这样一句话,让孙晖一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你的忠心,可你的忠心用错了。”傅采蕴将目光移到孙晖脸上,虽然她也因为这件事容色憔悴,想必这几日也没有歇息好。“当主子干下了愚昧之事时,你应该做的是劝谏而非愚忠。这份忠诚把握得好是忠心耿耿,把握不好则是愚蠢。”
秦王妃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孙晖张了张嘴,竟然一时想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来。他本就是秦王的随身侍卫,并不善言辞。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什么在动摇着。
“王爷在书房里三日三夜,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王爷的安危?难道你就不怕王爷会出什么事么!”许是心中的担心与惶惑翻涌不停,方才看起来淡定的秦王妃陡然提高了音量,让孙晖心中一惊。
孙晖看了一眼傅采蕴,只见她表面上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可仔细一看可以看得出,她不过是在极力地压抑控制着心中的波澜壮阔而已。
“王妃请进吧。”沉默良久,孙晖低首走到了一旁,“现在能在王爷面前说得上话的,恐怕也只有王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三夜
室内一片漆黑,傅采蕴适应了好一阵,才能够借着外头微弱的月光看清里头的情况。
里头的情况,简直可以用一团糟来形容。
地上有些东西被撕得乱七八糟,笔墨纸砚都打翻在地。不仅如此,平日穆峥喜爱的搜罗回来的一些名贵的花瓶画作,此时看起来都有些惨不忍睹。
傅采蕴知道,魏王对他意味着什么。所以当她踩在这些残缺的瓷器和纸片上时,那怪异的声音让
她的心都悬起来了。
虽然穆峥没有正经地告诉过她,可傅采蕴还是能明白魏王的重要性。魏王不仅救过他一命,而且还是他的良师益友。没有了魏王,大概也就没有今日的穆峥。小时候的他顽劣孤傲,他之所以能学到这么多,有今日的成就,都是这个哥哥循循善诱,亲自教他的。
就是一块美玉,也需要雕琢才能日臻完美,而魏王显然就是这样一个雕琢的人。
魏王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
一直往里走,尽头是一张软榻。穆峥正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空酒瓶倒得满地都是。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青白得很,隐隐可以看到胡茬。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傅采蕴有些心酸,见到他这模样,她终于有些无法自持地走到软榻旁,伸手轻轻触到了穆峥的脸庞,“阿峥……”
这一声叫唤仿佛要将他从深渊里拉回来一样,穆峥睁开眼,往日清湛深邃的双眸里此刻却浑浊起来,还透着点点迷惘,带着新生婴儿般的无知。
“你吓死我了……”穆峥日日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在外头的傅采蕴说不担心是假的。魏王于他而言就是救命恩人加上良师益友,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就跟一个死人没有两样,她还真担心穆峥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来。
不过还好,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中这么糟糕。
穆峥环顾四周,宿醉过后,他的意识似乎在一点一点地逐步回来了。然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却见到了泪水流淌过她的脸颊。
“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毕竟木已成舟。父皇已经请了许多名医,诏令全国的杏林高手到皇都来为魏王诊治,治好者能得千金。三哥醒来也是迟早的事。”她一边说一边抱住了他的脖子,“你意志消沉也是难免的,可你别再把自己关着了……”
她混杂着一点哭腔的声调让他麻木的心隐约感到了一点刺痛。穆峥将她紧紧地搂着,“对不起,蕴儿,害你担心了。”
还好,他的声音还是沉稳淡定的。他似乎是已经酒醒了。
他现在已经成了家,理应对自己的妻子抱有一份担当与责任。可自己却这般自私地弃她于不顾,还让她这样干担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了。”
与周遭的环境相比,他的声音清冷且淡定,镇静得有些不同寻常。“整整三日三夜,我都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一切。”穆峥的笑容里有几分惨淡。
那一日,他明明既开心又焦急地等着妻子从英国公府归来。想着等她回来了,自己得怎么样好好地同她亲热一番。结果却等来了魏王遇刺这样一个噩耗。
当时的他,确实有一瞬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不要这样勉强自己……”傅采蕴轻叹一声,“这本不是你的错,这难题本也不需要你去解,你又何苦呢?”
“不。我欠着三哥一条命。”穆峥将人放开了,傅采蕴定定地坐在他跟前,穆峥此时的神色无比冷定镇静,一点也不像是喝酒喝了三日三夜的人。“况且江南之行我也有份替三哥谋划,他出了事,我也有责任。”
就这样轻轻巧巧的两句话,穆峥似乎就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揽上身了。傅采蕴听着心中微微有些酸楚,“所以呢……你要怎么办?”
“我会向父皇请旨,亲自去江南完成三哥未完成的事,同时替他报仇。”
“不行!”听了穆峥的话,傅采蕴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危险了,三哥才刚刚出了这样的
事……”她听到有传言,说魏王之所以被山贼袭击,是因为当地太守与山贼串通一气,将魏王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也就是说,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单纯的山贼袭击贵客,魏王恰好中招,而是一起谋划好的袭击。
不过一切都是流言罢了,孰真孰假,傅采蕴还当真分不清楚。然而她只知道,不能让穆峥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要是父皇知道了,也必不会让你去的!”
穆峥只是冷定从容地看着她,不置可否。似乎无论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他只是无言地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如若我执意要去,就是父皇也拦不住我。”
傅采蕴知道他说到做到,她咬着唇,轻声,“你方才不是说你不会再让我担心么?你怎么……怎么出尔反尔了呢?”
有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似落未落的模样让他心疼。可一旦他决定了的事,便是所有人的无法阻挠的。更何况这是他想了三日三夜才得出来的结论,又如何能被这么几滴泪水给轻易改变呢?
“你不需要担心我。三哥疏漏的地方,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加周密。”穆峥低下头凝望着她,虽然他脸色青白,可那双眸却深邃似海,仿佛蕴藏着许许多多看不到底的东西一样。
傅采蕴一怔,禁不住愕然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以往的他,不是向来都觉得魏王是个英明而又顶天立地的人么?
穆峥只是低下头,轻轻地抚摩着她眼角的泪痕。
没想到他的动作,却更加激起了傅采蕴的不安与担忧,本来忍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阿峥……”没想到自己这样还是无法挽留他,傅采蕴吸了吸鼻子,像是破釜沉舟似的稍稍提高了声音:“三哥他……不值得你冒这样大的险。”
穆峥微微一怔,眼中有稍纵即逝的疑惑,但最后他只是低声叹了口气,“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回轮到傅采蕴吃惊了。她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穆峥,仿佛想要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些什么,“难道你都知道了?”
穆峥颔首,脸上的笑容依然是复杂而惨淡。“有一些是我猜的,剩下的四哥给我补全了。”刚开始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可燕王一件件证据摆到他跟前,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望着傅采蕴惊疑不定的神色,穆峥却是冷静平和的。仿佛当年的主角是她而不是他。傅采蕴恍然记起,曾经有一天,燕王进了穆峥的书房,并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