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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扼荩谑歉陌延惴沤鹗舻蛋腹瘢≡窳薙到Z字部的抽屉。下班后他匆匆离开办公室,赶着乘坐妻子预想他会赶上的那班火车。直到火车驶出车站,他才想起自己把鱼忘在档案柜里了。这天是星期五,办公室整个周末都关闭。
小说最后,他在火车上内疚地想像那条鱼:有着一身彩虹般色泽的美丽鳞片,剖开的肚腹内侧是深粉红色的肉,鱼在那座金属坟墓里失色腐烂,昆虫蜂拥而至爬满档案柜,努力想钻进去。捉住我视线的那一句来自小说开头的幽会场景,男主角和情妇在饭店房间里做爱。显然当时我把情妇的名字取为伊莲。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我不得不纳闷这一点是否有其意义。我运用跟薛芙医师学来的招式,试着思考我选择这名字时,它对我有何意义。当时我是否想到伊莲·乔丹?如果是,这是不是因为我下意识把她归类为可能的性伴侣?如果是这样,这段时间我是不是可能一直不自知地对她发出“性”趣讯号——而她过于丰富的想像力又把这些讯号加以转化,以为我们两人确实有了恋情?如果以上皆是,这是否表示,尽管我自以为对她毫无好恶,事实上却怀有欲望?我正翻来覆去思考这一点,库尔文先生的第一台电视打开了。
片刻后我听见第二台的声音,比第一台更大声。这音量之大显示更高一层的攻击性,似乎刻意挑衅。我决定上楼抱怨。这一次库尔文先生没戴那只玻璃假眼,空洞眼眶上覆盖着白睫毛的眼皮,令我几乎呆住说不出话。他嘴边的白色胡楂上满是干掉的食物残渣,身后的门口传出一阵恶臭。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以侵略性的态度打量我,然后,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对我露出哀愁的微笑。“来得晚总比不来好。进来吧。”进来……他说话带着老纽约的口音,在曼哈顿很难听到了。那些小型犬围在他脚边尖吠。他请我进门,一手还揉揉我的头发,我大吃一惊,转过身看他。“进去,进去呀。”他没好气地说,挥手催我走进客厅。地上铺了金黄地毯,墙上挂着花朵图案的厚窗帘,臭味(狗的,人的,还加上某种绝对不属于这个尘世的味道)浓烈到让我干呕,暖气也热得令人无法招架。
客厅里这台电视跟一旁卧房里的另一台争相喧闹,整间公寓的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自己倒杯酒吧。”他指向一处小橱柜,那里放了好些颇有年头的瓶子,几个积了灰尘的雕花玻璃宽口杯。我摇头。“电视。你可不可以关小声一点?”他一手罩在耳旁。“电视!”我吼道。他咧嘴露出顽童似的内疚微笑,摸索着音量钮,把声音调小。“我开这么大声,只是要让楼下那个混账东西不得安稳。”他边说边走进卧室,把那台电视音量关小。听到这句话,我感觉十分受伤。并不是说我有理由在乎这个老头对我的看法,但我们只有在其他人无意间说出的话中才能听到关于自己的真实描述。我好奇他以为我是谁,如果不是“楼下那个混账东西”的话。
“总之,”他走回来说,“我想那东西应该在厨房里。”“什么东西?”“我的假眼啊。我最后一次看见它就是在厨房,拿锅烧开水煮它。我一定是不小心放到什么地方了。”我意识到,不管他把我当作谁,总之就是希望我进厨房帮他找那只失踪的眼睛。我走进去,任他用另一只眼睛盯着电视上的通便药广告。厨房地板油腻发黏,我觉得自己活像爬在捕蝇纸上的苍蝇。我一眼就看见那只假眼,在旧橱柜下朝上瞪着我,柜子上的绿油漆已经裂成无数小硬片。假眼有高尔夫球大小,我捡起来,本打算还给库尔文先生,却改变主意收进口袋,模糊想着稍后或许能当作交换条件,要他把电视声音关小。
“楼下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我喊道。“他是个混账东西。”“怎么混账法?”我返回客厅,直视库尔文先生。“你什么意思,怎么混账法?他就是个混账东西!他老婆搬出去那天,咪咪跟她讲过话,然后告诉我那家伙绝对是个混账东西。”“她到底说了他什么——那老婆?”“这是干吗,问答时间啊?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她说了什么?”“我是想……”但我突然厌倦了欺瞒,强烈地想对老头表明我的真实身份;不是出柜,倒可以说是从书桌底下钻出来。“听着,”我告诉他,“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他瞅着我,一开始没听懂,然后难以置信,然后生气,气愤之外又加上老人的畏惧动摇。“搞什么鬼?”“我就是楼下那个家伙。那个混账东西。我只是上楼来抱怨你电视开得太大声。你一定是在等别人来,对吧?”“你不是柯尔温?”“不,我不是柯尔温。”他不信任地看着我。“我的视力实在不行了。”他嘀咕。“很遗憾。”“糖尿病。”“哦。”“我老婆死了,我又得了他妈的糖尿病。”“真不幸。很遗憾。”他站在门口,灯光照得他脸庞四周的胡楂发亮;我穿过走道,空气不足又没有灯光的空间把臭味和热气压缩到令人窒息的强烈程度。“所以可以请你把电视关小声一点吗?”我问,从大门口转身看着他。他做个怪表情。既然我不打算把他痛揍一顿就要离开,他虚张声势的勇气又回来了。“我考虑一下。”他恶狠狠地说,接着却又害怕地后退一步。
“如果你愿意把电视关小声一点,对我会很有帮助,库尔文先生,真的。”他的脸色突然一垮,转过身,一跛一跛地走开,什么也没说,只是个老头。我离开,被他搞得很沮丧,但很高兴我以坦白的方式解决这个情况,这让我有种自己很宽宏大量的愉快感。回到楼下,我又读一次那段捉住我视线的词句:伊莲苍白的乳房和大腿……我意识到我用最刻板印象、最老套的方式来想像主角的情妇,把她当作一具没有职业、没有个性、没有历史的躯体,只是色欲与不忠的化身。我纳闷,要是我用真的那个伊莲当作这角色的原型呢?会让这篇小说起死回生吗?但我要怎么描绘真的伊莲——她整个人投射出一种先验性的平凡普通,尽管她今天举止这么古怪?就算我描绘成功了,又要怎么解释男主角何以受她吸引?话说回来,男主角也没什么个性就是了,甚至连姓名都没有。我选择以简洁的风格写这篇小说,因此只称男主角为“他”。此时此地,我决定给他一个名字,拿起笔划掉第一个“他”,然后抱着好玩的心情改填上“卡米罗斯”这个词。纸页上似乎立刻有了变化,有了一丝微微颤动的生机……加进卡米罗斯/楚米齐克之后,伊莲这个角色似乎突然可以从情色幻想变成有血有肉的真人。此外,依照真正的伊莲而塑造的她,在卡米罗斯的眼睛观看之下,原本的平凡普通也突然有了魅力。我想到我们三人(我自己、楚米齐克、伊莲)都在这里,透过对彼此或多或少虚幻的想像而存在,那是我们对自己的隐秘象征。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就要抓到那种感觉,那种另一个人完全展开在自己意识中的感觉是如此痛苦炫目,以致我们终其一生都在设法过滤、挡住,在自己和他们之间设下迷宫般的通道,掳来他们的形象供自己做各种剥削用途,总之就是尽一切力量挡掉他们那问题重重的客观现实。电话响起。我让答录机接电话。伊莲的声音传了出来。“嗨,又是我。看来我是错过你了。希望你看到我的纸条。唔……”她声音有点哀怨,但接着改用比较坚定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你回来之后,打个电话给我好吗?多晚都没关系。”她说出她的电话号码,然后挂断。这时我才想起前一天晚上没听就删掉的那则留言,明白那八成是伊莲打来的。我试着猜测她可能说了什么,我又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作出某种回应,使她接下来幻想连连、言行异常。我立刻想起她纸条上提到我午餐时间“那样穿着衬衫出现”。我脑中开始形成一个想法,其轮廓逐渐明显,我知道这想法很荒谬,然而其中又自有一套疯狂的逻辑,与今天下午伊莲展现出的另一面个性似乎并无不符之处。我猜想,昨天她打电话来作了一番示爱的表白,然后建议,如果我也对她有意,就穿上某件衬衫与她同桌共进午餐——想来就是我今天恰好穿上的那一件。真是乱七八糟又复杂!然而我发现我可以想像她做出这一切。我心想,假设她已经被我吸引了一段时间;假设我无意识地一直对她传送鼓励的讯号;假设她的感情愈来愈澎湃,使她一定要对我表白,以便打破这个僵局——从她的观点看来,这可能是一段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