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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君以礼见待,憙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憙畏法而至。」帝甚重之。转司马,寻拜右长史。从讨毌丘俭还,迁御史中丞。当官正色,不惮强御,百僚震肃焉。荐乐安孙璞,亦以道德显,时人称为知人。寻迁大司马,以公事免。
司马伷为宁北将军,镇鄴,以憙为军司。顷之,除凉州刺史,加扬威将军、假节,领护羌校尉,绥御华夷,甚有声绩。羌虏犯塞,憙因其隙会,不及启闻,辄以便宜出军深入,遂大克获,以功重免谴,时人比之汉朝冯、甘焉。于是请还,许之。居家月余,拜冀州刺史,累迁司隶校尉。及魏帝告禅于晋,憙以本官行司徒事,副太尉郑冲奉策。泰始初,封祁侯。
憙上言:「故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故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三更稻田,请免涛、睦等官。陔已亡,请贬谥。」诏曰:「法者,天下取正,不避亲贵,然后行耳,吾岂将枉纵其间哉!然案此事皆是友所作,侵剥百姓,以缪惑朝士。奸吏乃敢作此,其考竟友以惩邪佞。涛等不贰其过者,皆勿有所问。《易》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今憙亢志在公,当官而行,可谓'邦之司直'者矣。光武有云:'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岂其然乎!其申敕群僚,各慎所司,宽宥之恩,不可数遇也。」憙为二代司隶,朝野称之。以公事免。
其年,皇太子立,以憙为太子太傅。自魏明帝以后,久旷东宫,制度废阙,官司不具,詹事、左右率、庶子、中舍人诸官并未置,唯置卫率令典兵,二傅并摄众事。憙在位累年,训道尽规。迁尚书仆射,拜特进、光禄大夫,以年老逊位。诏曰:「光禄大夫、特进李憙,杖德居义,当升台司。毗亮朕躬,而以年尊致仕。虽优游无为,可以颐神,而虚心之望,能不怃然!其因光禄之号,改假金紫,置官骑十人,赐钱五十万,禄赐班礼,一如三司,门施行马。」
初,憙为仆射时,凉州虏寇边,憙唱义遣军讨之。朝士谓出兵不易,虏未足为患,竟不从之。后虏果大纵逸,凉州覆没,朝廷深悔焉。以憙清素贫俭,赐绢百匹。及齐王攸出镇,憙上疏谏争,辞甚恳切。憙自历仕,虽清非异众,而家无储积,亲旧故人乃至分衣共食,未尝私以王官。及卒,追赠太保,谥曰成。子赞嗣。
少子俭,字仲约,历左积弩将军、屯骑校尉。俭子弘字世彦,少有清节,永嘉末,历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
刘寔,字子真,平原高唐人也。汉济北惠王寿之后也,父广,斥丘令。寔少贫苦,卖牛衣以自给。然好学,手约绳,口诵书,博通古今。清身洁己,行无瑕玷。郡察孝廉,州举秀才,皆不行。以计吏入洛,调为河南尹丞,迁尚书郎、廷尉正。后历吏部郎,参文帝相国军事,封循阳子。
钟会、邓艾之伐蜀也,有客问寔曰:「二将其平蜀乎?」寔曰:「破蜀必矣,而皆不还。」客问其故,笑而不答,竟如其言。寔之先见,皆此类也。
以世多进趣,廉逊道阙,乃著《崇让论》以矫之。其辞曰:
古之圣王之化天下,所以贵让者,欲以出贤才,息争竞也。夫人情莫不欲已之贤也,故劝令让贤以自明贤也,岂假让不贤哉!故让道兴,贤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举自立矣,百官之副亦豫具矣。一官缺,择众官所让最多者而用之,审之道也。在朝之士相让于上,草庐之人咸皆化之,推贤让能之风从此生矣。为一国所让,则一国士也;天下所共推,则天下士也。推让之风行,则贤与不肖灼然殊矣。此道之行,在上者无所用其心,因成清议,随之而已。故曰,荡荡乎尧之为君,莫之能名。言天下自安矣,不见尧所以化之,故不能名也。又曰,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无为而化者其舜也欤。贤人相让于朝,大才之人恆在大官,小人不争于野,天下无事矣。以贤才化无事,至道兴矣。已仰其成,复何与焉!故可以歌《南风》之诗,弹五弦之琴也。成此功者非有他,崇让之所致耳。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则不难也。
在朝之人不务相让久矣,天下化之。自魏代以来,登进辟命之士,及在职之吏,临见受叙,虽自辞不能,终莫肯让有胜己者。夫推让之风息,争竞之心生。孔子曰,上兴让则下不争,明让不兴下必争也。推让之道兴,则贤能之人日见推举;争竞之心生,则贤能之人日见谤毁。夫争者之欲自先,甚恶能者之先,不能无毁也。故孔墨不能免世之谤己,况不及孔墨者乎!议者佥然言,世少高名之才,朝廷不有大才之人可以为大官者。山泽人小官吏亦复云,朝廷之士虽有大官名德,皆不及往时人也。余以为此二言皆失之矣。非时独乏贤也,时不贵让。一人有先众之誉,毁必随之,名不得成使之然也。虽令稷契复存,亦不复能全其名矣。能否混杂,优劣不分,士无素定之价,官职有缺,主选之吏不知所用,但案官次而举之。同才之人先用者,非势家之子,则必为有势者之所念也。非能独贤,因其先用之资,而复迁之无已。迁之无已,不胜其任之病发矣。观在官之人,政绩无闻,自非势家之子,率多因资次而进也。
向令天下贵让,士必由于见让而后名成,名成而官乃得用之。诸名行不立之人,在官无政绩之称,让之者必矣,官无因得而用之也。所以见用不息者,由让道废,因资用人之有失久矣。故自汉魏以来,时开大举,令众官各举所知,唯才所任,不限阶次,如此者甚数矣。其所举必有当者,不闻时有擢用,不知何谁最贤故也。所举必有不当,而罪不加,不知何谁最不肖也。所以不可得知,由当时之人莫肯相推,贤愚之名不别,令其如此。举者知在上者察不能审,故敢漫举而进之。或举所贤,因及所念,一顿而至,人数猥多,各言所举者贤,加之高状,相似如一,难得而分矣。参错相乱,真伪同贯,更复由此而甚。虽举者不能尽忠之罪,亦由上开听察之路滥,令其尔也。昔齐王好听竽声,必令三百人合吹而后听之,廪以数人之俸。南郭先生不知吹竽者也,以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其不知,因请为王吹竽,虚食数人之俸。嗣王觉而改之,难彰先王之过。乃下令曰:「吾之好闻竽声有甚于先王,欲一一列而听之。」先生于此逃矣。推贤之风不立,滥举之法不改,则南郭先生之徒盈于朝矣。才高守道之士日退,驰走有势之门日多矣。虽国有典刑,弗能禁矣。
夫让道不兴之弊,非徒贤人在下位,不得时进也,国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将以渐受罪退矣。何以知其然也?孔子以为颜氏之子不贰过耳,明非圣人皆有过。宠贵之地欲之者多矣,恶贤能者塞其路,其过而毁之者亦多矣。夫谤毁之生,非徒空设,必因人之微过而甚之者也。毁谤之言数闻,在上者虽欲弗纳,不能不杖所闻,因事之来而微察之也,无以,其验至矣。得其验,安得不理其罪。若知而纵之,王之威日衰,令之不行自此始矣。知而皆理之,受罪退者稍多,大臣有不自固之心。夫贤才不进,贵臣日疏,此有国者之深忧也。《诗》曰:「受禄不让,至于已斯亡。」不让之人忧亡不暇,而望其益国朝,不亦难乎!
窃以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时在官之人,虽杂有凡猥之才,其中贤明者亦多矣,岂可谓皆不知让贤为贵邪!直以其时皆不让,习以成俗,故遂不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闻,名之谢章,所由来尚矣。原谢章之本意,欲进贤能以谢国恩也。昔舜以禹为司空,禹拜稽首,让于稷契及咎繇。使益为虞官,让于硃虎、熊、罴。使伯夷典三礼,让于夔龙。唐虞之时,众官初除,莫不皆让也。谢章之义,盖取于此。《书》记之者,欲以永世作则。季世所用,不贤不能让贤,虚谢见用之恩而已。相承不变,习俗之失也。
夫叙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让贤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让徒费简纸者,皆绝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贤能而让之矣,让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择三司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一公缺,三公已豫选之矣。且主选之吏,不必任公而选三公,不如令三公自共选一公为详也。四征缺,择四征所让最多而用之,此为一征缺,四征已豫选之矣,必详于停缺而令主者选四征也。尚书缺,择尚书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八尚书共选一尚书,详于临缺令主者选八尚书也。郡守缺,择众郡所让最多者而用之,详于任主者令选百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