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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人们思索的问题:为什么有的人一到老年,创作力就衰竭了,再也写不出什么作品来了?有的人甚至不到老年,只在青年时期发表了几篇好一点的作品,其后就再也写不出新的像样的作品?而有的人,创作力一直不衰竭,到了老年,创作的思维还是那样活跃,对生活仍然保持着敏感,不断地写出新作,在艺术上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这是在文艺界令人深思的问题。
从诗人臧克家的创作中分析,他为什么有创作的第二次青春,是不是可以概括出这样几个特点:
第一,他在青年时期就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中国第一次大革命,接受了马列主义、共产主义思想的洗礼。这个经历,对他是太深刻了。正像他自己所说:“一幕又一幕的时代风云从我心的荧光屏上卷过”,“真是雷鸣电击,石破天惊!朝霞万道,不足以喻新的信念的光辉;大海翻腾,不足以喻斗争的浪潮;血流成河,不足以喻牺牲的壮烈”……(见《臧克家诗选》序)后来大革命失败,他虽说离开了革命洪流,但革命思想的火星,青春的烈火,在心上并没熄灭,而是潜藏着,隐伏着,期待着第二次爆发。
第二,他很长时期经历了旧社会的苦难生活,亲眼看见了中国人民在三座大山压迫下,经受的苦难和痛苦,那时他的思想是压抑的、沉郁的。他写的一系列诗歌名篇,像《难民》、《烙印》、《洋车夫》、《老马》、《老哥哥》、《罪恶的黑手》、《贩鱼郎》、《炭鬼》等等,深刻地揭露了帝国主义、封建地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罪恶;记述城乡人民,特别是劳动人民所遭受的苦难,讴歌了他们美好的品德。当一个人经历了革命的高潮期和低潮期,经历了黑暗的旧社会又走到阳光明媚的新社会时,他心上的对比一定是非常强烈的吧!作为一个诗人,这就激发了他强烈的诗情,必然酝酿、准备了他创作的第二次青春期、高潮期。
诗人臧克家剪影(3)
第三,贵在精神常青。对于一个作家、诗人来说,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会使他的身体渐渐老去,他的活动范围不能不受到限制,不可能再到群众中去;但他的精神却可以保持常青:他继续关心着国家、人民的命运;这种关心使他的创作思维仍可能进入亢奋的状态,“宝刀不老”。臧克家就是这样的诗人、作家。正像诗人自己所说,他是“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因而精神常青,诗句也常青。
勤 奋
勤奋,对于事业的成功,即使不是决定性的,也是至关重要的条件。对于一个从事笔耕的人来说,尤其如此。古人有句话:“勤能补拙。”就是说勤学、勤练,能弥补才能不足;至于有才能的人,假如他再勤奋,那就是给才能添上了翅膀;相反,假如他恃才而疏懒,我看不会有多大的出息。
诗人臧克家,写作了一辈子,勤奋了一辈子。他阅读前人的各种作品,阅读古人诗词,是极勤奋,极肯下功夫的。他幼年、少年时,就能背下多篇古文、古诗词。而到了老年,他学习古文、诗词的热情,丝毫没有倦怠。有一次,我去他家中,他拿出一册古人著作给我看,只见上边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圈点,写满了读后心得。这说明他读书极认真,治学态度严谨。古人有云:“梅花香自苦寒来。”诗人的新诗,旧体诗为什么写得那样凝练娴熟,意境深远,这跟他读书多,对古典诗词有很深的造诣是分不开的。
诗人以77岁的高龄“只计前程不计年”,现在还经常是清晨三四时就起床写作或读书,这种精神是极其可贵的。
诗人1976年写给一位作家的诗,正好也是他自己的写照:
一年无暇日,
五更作黎明。
白发映墨迹,
孤灯是良朋。
思绪千万缕,
心血似潮倾。
大著何时竟?
寸阴共天争!
与人异苦乐,
佳节少闲情。
这种“孤灯是良友”、“佳节少闲情”,终年勤奋,寸阴必争的精神,正是任何一个有为作家,创作上屡结硕果的必要条件。
写于1981年
(载山东《柳泉》杂志)
萧乾一句话
今年开春,萧乾和冰心两位受人尊敬的作家,先后走完了他们漫长的人生旅程,辞别了这个令他们留恋又充满忧患和变数的世界。我认识萧乾很早,有几年在同一单位工作。1957年他被划为“右派”,我亲睹了他被人算计,遭围攻,挨批斗的惨景。他本来是很礼遇地被请来工作的,身兼一权威大报的文艺顾问和一文艺杂志副总编,可是短短几个月“蜜月期”过去,他被扔了出去,遭痛整一阵后,发送到底层劳改。数年后,他从劳改地返回,到另一单位做外国文学翻译和编辑工作。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又逢“文化大革命”台风席卷神州大地。仲夏天,他被逼服安眠药自杀,幸被好人救活,拣回宝贵的生命。1969年,下放干校劳动,恰好我们又变为同学、邻居。他也是全家都去了,子女在干校办的中学上学,是我伴侣的学生。我常见到萧乾,这样一位在欧洲大陆亲自现场采访过“二战”,见过大世面的中、外名记者,著名作家、翻译家、文学编辑,而今常穿一身灰扑扑的旧棉袄,显得十足的土气。见了熟人,总是客气地面带笑容。没事则孤寂沉默地蜷缩一边。那年月,这个温厚、善良,才气十足,阅历丰富,一肚子学问文章的人,只能“苟全性命于乱世”。幸而他进入老年逢上了改革开放年代。在这最后二十年,他深知时间紧迫,虽说身体渐趋虚弱,有好些慢性病,有时也突发急病,濒临危险,但他不惧怕,从容对付。他深知不惧死,方能活得更清醒,有朝着目标前进的动力。这相对平静的二十年,他做了许多事,写、译了许多好文章和书,为他心爱的国土和乡亲,献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最后的奉献,如每天他有规律地争分夺秒地工作,与夫人合译世界现代文学名著、极难翻译的长篇《尤利西斯》。他终于做完自己计划做的事,像一只终生劳碌的工蜂,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他不愿有太多外界的打扰,这些年很少去看望他。只是在我主编《传记文学》杂志时,有一两次去打扰他。虽说接触时间不很长,但印象甚深。那是1995年夏日某天,我坐在他家小客厅里,不记得怎么谈起了他的冰心大姐和巴金兄长。冰心大姐长他十岁,巴金大他六岁,他是他们最爱的秉乾小弟。萧乾是北京一个贫苦蒙族子弟,青年时期,他就结识了住在北京的冰心,她成为他亲近的长姐。几十年,他们一直以姐弟相称。在冰心面前,他什么话都可以倾吐;冰心也以一个最知心的大姐善待小弟,形成他们长期心的投契,深深的姐弟情。在三四十年代,巴金是青年作家萧乾作品(如《梦之谷》、《人生采访》等)的主要支持者、编辑、出版者,某种程度,也是他写作生活的指点者、出主意者,这是友情的写作与友情的出版的关系,是多么难得而可贵啊!所以巴金和萧乾的关系,也是心的投契,情同手足。这样的友谊,不会因时移世易,气候变化而改变。特别是共同经受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场民族大劫难,这友情的分量,更见凝重了。而今他们都到了老耄之年,还是常常互相牵挂。那天在他的客厅里,萧乾对我说:“冰心、巴金,他们是人民的良心!”
这话讲得多好啊。回去以后,我思索良久。在“左”的路线结束,拨乱反正年月,巴金一篇又一篇“随想录”,通过对亲人、朋友、往事的怀想,揭橥极“左”路线的罪恶,同时真诚地反省自己,启示人们分辨美丑、善恶、邪正,不要忘了“文化大革命”悲剧,呼唤人性和理性时代的到来。巴金表达的正是人民的心声,因之他在读者中享有非一般作家可比的崇高的声誉。
冰心也是一样,她是非、憎爱分明,邪正分明,弱而强,柔而刚。很久以来就是这样。这是她的特性。外界读者,对她印象深的是她的清新、优美的散文和儿童文学作品,对爱和美的倾吐。而了解她的人,知道她强烈的正义感和刚性。鲜为人知的是,她在二战以后,随夫君流寓日本,就为将要诞生的新中国做了不少工作,随后于1951年与夫君携儿带女,回归她热爱的祖国北京。“文化大革命”中,有些人拼命想整他们,周总理传了话,作家协会好些人才知道冰心老人真实的过去。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