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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混沌 -丛维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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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什么地方?”
  陈野胡乱说了一个地方的名称——他来新疆一年多,知道一些新疆的情况。
  “有记者证吗?拿出来!”
  陈野本想不亮自己的原来身份,但是此时他已无法从这儿脱身,他在无奈之际,只好把 昔日的《中国青年报》的记者证,当作护身符咒,递给了警察。如果他事先不说是四川来的 记者,这张护身符咒,还可能起一点作用——尽管那是50年代发的,外壳已然破旧;但是 上面印有报社公章,那位边疆警察可能把他一放了事。可是他偏偏说他是四川来的记者,与 记者证单位相异——他被带到了收容所。
  当天晚上,对他的问讯升级了:“我们问过《中国青年报》了,没有你这么个人。”
  陈野想了想,如果他们真的问过北京,那方面不可能回答没有陈野这么一个人;北京只 能回答,他是个右派。因而他壮着胆子反问说:“你把电话记录拿给我看看。”
  “我们给你的四川老家打过电话了,也没你这么一个人。”
  陈野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审讯方便,而对他进行的欺诈。便胆子大了起来:“难道 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儿?你们根本没有打过电话。”
  当夜审讯,到此结束。
  之后,他被闲置于收容所,每天吃着收容所里的窝头,喝着收容所的菜汤。这几天是他 最难过的日子,因为他在无事可干的日子里,忽然想起再过上多半个月,就是他在上海参加 地下党21周年纪念日了——那时候,国民党到处抓捕共产党人,抓到就要枪决;自己当年 没有被敌人抓住,而今却在这边陲收容所里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自欺欺人地编织谎言,以求 自保……陈野到底何罪之有?!
  有一天,那位审讯他的警察又来到了拘留室,跟随他来的还有一个《新疆日报》驻本地 区的记者。无能的警察不再开口,而是让那个记者对他提问:“你说说看,《人民日报》第一任社长是谁?”
  “范长江。”
  “新华社的第一任负责人呢?”
  “吴冷西。”
  这位记者又问了他一些有关新闻工作的问题,陈野对答如流。在没有破绽可寻的情况 下,那位代审的记者只好告诉那位警察,他是一个真记者。审讯草草收兵,可是并没有把他 放出收容所。陈野这时才意识到,在这混乱的年月,各地都在忙着武斗,这么一个非常容易 查清的问题,硬是查不清楚——这倒也好,他反而有希望被放出去了。但是他一天一天地 等,一直等了46天(他是在收容所里度过他的入党21周年纪念日的),终于等来了结果— —这个结果不是喜剧,而是出乎他意料的又一个悲剧的开端。
  非常不幸,劳改队里的又一个名叫奇行忠的逃号,被抓进来了。虽然没有与陈野关在同 一个号房,但是陈野隔着窗子看见了他。警察对他不像对待陈野那么文明,第一次审讯,就 对他进行了拳打脚踢,这个逃号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跪在地上自供出他的劳改身份。这已 使陈野心中七上八下,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劳改队的干部到收容所来领奇行忠时, 提出要到各号房里看看,有没有别的逃号被这里收容——因为自“文革”开始之后,逃号的 人数与日俱增。
  陈野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他与那个新逃号,同时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返回劳改 队的解放牌大卡车。当卡车穿行在劳改工地时,同类中的于立仁、刘士康、哈长林、张逢 甲……无不对他投以忧心的目光。陈野则朝他们笑笑,他已经作好挨整的准备,一切听天由 命了。
  他被掷进了禁闭室。
  当天夜里,一个蒙面大汉走了进来(那是不露面孔的警卫),先用绳子捆住他,然后把 他吊在了房梁上。对他施刑的刑具,是皮鞭和木棍,那蒙面人一边抽打,一边狠狠地骂着:“右派反革命,我叫你跑——”
  “你跑到天边去,我们也能把你抓回来!”
  骂声与棍棒声交织,不一会儿陈野的裤子就被打烂了。
  因为在叶城收容所,陈野得了肠炎;几棍子下去,稀屎汤子就从肛门中喷了出来。
  这一下,更招起了那个打手的火气,一会儿用鞭子抽,一会儿用木棍打——直到把陈野 穿的那条屎裤衩也打烂了,才把他从木梁上放下来。此时的陈野,已然浑身赤裸——加上屎 汤流了两腿,禁闭室充满了血腥和屎臭味。
  已然陷入昏迷状态的陈野,躺在地上听见了几声训令:“别躺在地上装死,起来收拾卫生!”
  “穿上长裤,别露着你的鸡巴!”
  “发晕当不了死,你听见没有?”
  门响了——打手走了出去。
  陈野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对他的肉体折磨还在继续。他拖着血迹斑斑的身子,收拾 完了屎臭以后,队长把他叫出禁闭室,让他承受另一种酷刑:在撤满了新疆沙漠骆驼刺的地 上,队长责令他赤着双脚一边在骆驼刺上转圈,一边捧读《毛主席语录)。陪同他的是与他 一起被抓回来的奇行忠——奇不是右派反革命,走三圈;陈野是地档道档的“敌矛”,在骆 驼刺上走五圈。五圈走了下来,陈野两脚被扎得失去了知觉,不要说劳动,连路都走不了了 ——所以把他送进严班后,他首先干的就是在血肉模糊的双脚上挑刺——他自己无法看到自 己的脚心,也是因逃跑而被关在严管班的同类王继祖、周世资,便为他细心地拔出脚上的毛 刺。然后,陈野与王继祖(平反后回到北京公安局西城分局工作)和周世资(平反后回了武 汉),一起对“文化大革命”进行评说——抛开个人遭遇不谈,国家也被这祸国殃民的“文 革”,拖到了十分危险的边缘。陈野的态度最为激烈,他说他准备在严管班呆下去了,一直 呆到“文革”法西斯死亡为止。
  到了1969年初,王继祖和周世资先后离开了严管班,空荡档的地窝子(严管班设在地 窝子里),只剩下陈野一个人了,他拒不回队。不过这些日子,他也没有闲着——先后有 27个外调组的外调人员,来到这儿找他调查原上海地下党同志的情况,陈野在这段时间 内,一共写了二百多份外调材料——证明张三不是叛徒,证明李四在对敌斗争中十分坚定。 这些材料完全可反证陈野是个好的布尔什维克——但是,他却在地窝子中被关了两年零十五 天。
  面对黑暗,他已经准备“把牢底坐穿”了。其间,发生过这么一件令同类难忘的事:有 一大,一个来自上海的姓范的成员,被关进严管班,仅仅因为他那天听见吹哨,起炕晚了一 点点儿,先是罚他跪在地上,后又不给他饭吃。陈野见他实在可怜,便端过去一碗水,给他 解渴。管理他们的人员,上去就给范一枪托,同时骂道:“我日你妈——”
  陈野被激起了火性,反骂那个管理人员道:“他妈在上海,你怎么骂人家老人呢!谁给 你骂人的权力?”
  “我还打你这个反革命呢!”说着,照着陈野腿上就是两枪托。
  十分凑巧,正逢当时有来自上海外调的工作人员来找陈野,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出 于公心,外调人员当场对这种野蛮的打人行为,表示了有限度的不满。当外调人员走了以 后,陈野可就倒了大霉。他们捆起他的手反吊在树上,用鞭子狠狠地抽他——一直打了40 分钟,直到打人的人累了,才罢了手。在此其问,陈野反背着的手,被勒得紫青紫青;他的 身子随着皮鞭的节奏,像钟摆一样在树上摆来摆去。
  “我打死你这个反革命!”
  “你打我已经证明你比那些国民党的特务坏不少了。”陈野不屈地喊道,“你要是打死 我,更证明你是与共产党为敌到底的坏蛋了!”
  “你还嘴硬?”叭叭又是几鞭子。
  陈野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血人。管理人员为了证明自己的行为,是属于革命行 为,待陈野醒来之后,让他在地窝子中写认罪书,并引用了红宝书中“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 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让他承认为姓范送去的那碗水,是阶级感情和阶级仇恨问 题。陈野声言,我不离开地窝子了,除非打人者向他认错——就这样,陈野成了“死不悔改 的‘花岗岩’”,当然也就真成了在地窝子里生活的野人。直到后来,劳改队强行用车把他 拉了出来——那时,他已然皮包骨头,像一具出土的木乃伊。
  他和他的同类,去新疆是自愿的。中国知识分子,从来不怕艰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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