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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混沌 -丛维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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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杀鸡吓猴。这真是中国的悲剧。”
  连声叹息之余,我和他都沉默了。加上绍棠爱人曾彩美,本来不爱说话。屋子里静得如 同没有人迹的沙漠一般。
  “你要丢掉幻想。”许久之后,他说。
  “可是周游叫我去摘‘社教’呢!”
  “他的好心固然可敬,但这不是他能力挽狂澜的。”
  “也许会出现一个意外吧!”
  他苦涩地笑笑:“但愿如此吧!我希望你能幸免于难。”
  我不敢久留。借着夜幕为屏,他送我到路口的汽车站,握手告别。他的手大我一轮,致 使我感到这次握别格外有力。说不尽的难言之隐,都在这紧紧地一握之中了。
  此刻,他那只手在擦着眼镜。不停地擦,可以判断出那完全是潜意识的机械动作。
  “从维熙!你坐到靠前一点来。”有人招呼我。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我平日喜欢坐后排边座,没有一个人过问。今天后排靠边的地 方,还坐着王蒙、浩然、李希凡……以及者作家端木蕻良、李克、李微含……我很快理解了 呼喊我的意义。
  呼喊我的是市文联秘书长田稼同志。他有着敦敦实实的身体,白胖胖的脸庞,显得非常 健康。可能是劳心太多之故,过早歇顶,因而在健康的体魄上,点缀了微少的老痕。当找遵 命往前挪动席位时,他两只大眼睛专注地盯着我,仿佛我脸上有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对 了!这天早晨我心里忙忙乱乱,只刷了牙,当真忘了洗脸。
  和我并排坐在头排的人物,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有邓友梅、陈模。剩下几个座位,上面坐 着工人作家赵坚、高延昌、李维廉……还有《中国青年报》和《北京日报》反右办公室的工 作人员,《北京日报》的代表是小个子周铁生。
  此起彼落的批判之词,我今天已无法还原。反正紧紧围绕刘绍棠篡改毛泽东文艺路线而 兴师问罪,是这次会议的主旋律我倒难以忘却。老实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罪名。在济济文 坛,惟独牛犊子刘绍棠对延安文艺座谈会直面提出了修正意见,冒犯了神的尊严,岂能得到 宽怒?!
  中国的知识分子也着实值得称道,不用田稼指引,都知道从哪儿下刀最为方便,多数文 友,是直指政治立场这根命脉。尽管他们心里不那么认为,但嘴、眼、手谐和统一的激昂表 情,却都表现得像是真的一般。接连不断的政治运动,造就出一批批真假难辨的演员,他们 扮演着令人肠断的角色。
  我愚笨而懦弱,尽管也想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得更好一点,但总是不成功。我思想方法上 至今仍有一条劣根,遇事过多地为对方着想。那天,在会上我这个毛病再次暴露。在一些文 友发言批判之后,我游离开政治话题,给绍棠生活上提出揭发。我结结巴巴他说:“他在 《田野落霞》这篇小说中,写党的干部风纪败坏。我曾问过他是否有这等事?他说在运河边 上出现过大姑娘溺婴,是生活的真实。”我又说:“在北京的青年作家中,只有刘和我不拿 工资靠稿费生活。有一次在闲谈中,我和他都深感一边写作,一边还要考虑饭碗,心神很不 安定。刘说如果能有3万元的存款当后盾,利息够吃饭穿衣的,心就能踏实下来,有条件去 长期深入生活了。不然,心里总有后顾之忧,影响写作的精雕细刻。”我还说:“有一次, 刘患肠炎,考虑到可能是村里食物不洁造成的,便带了些馒头下乡。”会议主持人当即指出 我只说芝麻,不说西瓜;只谈生活,不谈政治。我落了个态度恶劣,包庇右派分子刘绍棠。 但是,没过儿天,这些“艺麻”在报纸上都被放大成了“西瓜”。报道这个会议的记者,以 《从神童作家到右派分子》为题,妙笔生花地裁取了所需。把绍棠谈及的有3万元存款就能 安心生活、安心写作之说,耸人听闻地变成了“刘绍棠扬言要为3万元而奋斗”。把他犯肠 炎,带馒头下乡之事,写成了“下乡常常挎着一篮馒头”。并说“他和从维熙等堕落到专门 爱谈‘大姑娘在河边生私孩子’云云”。这篇文章,后来变成对青年进行教育的活教材,四 处流传,殊不知这是下等记者断章取义之劣行。至今,这位记者尚在人世,真不知他有无对 绍棠的负罪之感。
  当时,尽管我懦弱得如同一株小草,但尚未涡灭人的良知。读报道后,我立刻给这位记 者写了一封抗议信,指出该文扭曲了我发言中涉及的事实。可以想象,这种“抗议”的声音 还不如一只蚊虫哀鸣,不但不被理睬,反而在后来批判我的会上,被指责为“这是兔死狐悲 的没落阶级感情大暴露,是抗拒反右派斗争的反动行为”。奈何?事后,我将那份报纸保留 了很长时间,我从字里行间,嗅出八个大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因为这篇刊登在 《中国青年报》一版显要地位的文章,不仅漫画化了刘绍棠,更为荒诞的是,把几个素昧生 平,和我毫无接触的人,都囊入一个右派反党小集团之中。邓友梅身在北京,我们只是在会 上见过面,会下无任何来往,纳入以“刘、从”为核心的集团首犯,已属不实;至于天津的 鲍昌,浙江的郑秉谦和洪禹平诸公,我们既无书信往来,又无一面之识的缘份,怎么会成了 一个反党小集团呢?!
  形而上学的猖撅,并不是始于“文革”。1955年反胡风反革命集团已见端倪。1957年 反右派斗争形而上学成风。谁的调门最高,谁就是反右积极分子。“四人帮”骨干姚文元就 是靠反右起家,从“形而上学”的“文棍”一跃而跨过龙门的。因而,就其实质来说,反右 派斗争给极左的无限膨胀提供了土壤,是“文革”在1957年的预演,是“文革”法西斯暴 行的序幕。当时,被批斗的右派也没有被戴上纸帽子游街示众,但究其运动本质,是1966 年“文革”的起步。
  譬如:我在《北京文艺》上的论文,充其量不过是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 学术讨论,指出其不够完备,不够确切而已。但是自从刘绍棠定性为右派分子之后,一位老 作家在著文批判这篇文章时,完全抹煞了其学术性质,而上升为政治立场问题。我在《长 春》月刊发表的小说《并不愉快的故事》,不过是揭露农村生活的真实一隅,却首先被长春 市文学界声讨,视为一株“大毒草”。此篇声讨文章被〈北京日报》文化生活版转载,我尊 敬的前辈作家老舍在《北京文艺》上著文时竟说:“从维熙写《并不愉快的故事》,意在煽 动农民造反。”(我非常敬重老舍先生在“文革”中的太平湖之举,老人为后代文人作出不 甘屈辱的示范。但为了尊重1957年历史真迹,请原谅我写上了这一笔)。
  我的命运已经注定是“另册公民”。本来,无需对宣布我为右派分子的那个批判会再费 笔墨,批判我也像批判其他右派一样不外都是“低头”。“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 从严”一类的声音。但是,我还是要写下会上的一段小小插曲,因为在这个会上出现了与反 右运动气氛相悖的不谐和音:我记得那天中午,天开始淅沥淅沥地下开了秋雨。莫非是天为 我哭?为那些承受命运严酷打击的知识分子而泣?我心中分明滴落着血,但眼中无一滴泪。 但是,当我在会上,却被闪光的良知催下了泪水……
  “房树民,你是从维熙的朋友!你们一块在孙犁主办的《文艺周刊》上发表作品!现 在,我们希望你能和他划清界限,对他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进行揭发!”会议热烈了好一 阵之后,主持人点了房树民的名。
  这时,我才发现他瑟缩在会场的一角。
  他为人极忠厚老实,和我同是师承孙犁“荷花淀派”的青年文友。我真希望他能够淋漓 尽致地把我揭发批判一顿,因为此时的我,已成为一面万人争捶的破鼓,无论他怎么“上纲 上线”都已对我无损,相反倒能为他自己增加安全系数。
  我期待着。会场也期待着。
  他平日是个沉默无言的人,但此时被点名将军,等于断了退路,只有以重炮轰我才能为 他打开一条出路。但他迟迟没有站起来,以致惹恼了会场:“房树民!你耳朵聋了?”
  “你到底说不说!”
  “现在是你和从维熙划清界限的最后时机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说几句。”矮矮的房树民终于站了起来,红头涨脸他说道:“依我个人和他接触来 看,他只是文艺思想问题,不是立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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