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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口子,有张宗庵、子张天珏、媳邓芝娴,还有一个小孙子,叫张新乔。邓芝娴是扬州人,嫁进他家不满五年,听说这几日一直发高烧,小孙子不到四……”
白云天摆手打断他:“按照名单,拉谁来了?”
“张宗庵和张天珏!”
“张天珏呢?说说这个人。”
风扬沉思一会儿,缓缓说道:“是宗庵独子,比我大几岁,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后来他进县城上学,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他在大城市念过书,还留过洋,学问可大哩!”
“留过洋?”白云天自语,“啥叫留洋?”
“我也不知道,是听宗先说的,他是学问人。”
“这人咋样?”
“人不赖,待人也好,就跟他爹一样。别的不说,单是孝道这条,就在村里得人缘了。听说他本来在上海干大事,是挂念他爹,才拖家带口回来的。”
“犯过事没?”
“韦同志审过他,没审出啥!”
白云天再次蹲下,沉思有顷,起身说道:“六成同志说的是,都*了,村里没个反动典型,也不是个事儿!”
第一章 天雨雪(10)
“首长说的极是!”易六成连声附和,“要是再开斗争大会,弄个女人娃子站在台上,咋说也是寒碜人!”
“不过,”白云天没有睬他,顾自说道,“既然上了名单,我就不能一个人做主。待会儿,我跟刘书记打声招呼,四棵杨这俩地主,能不能算作特例!”
易六成白风扬一眼:“愣啥哩?还不快谢首长!”
风扬扑通一声跪下:“谢……谢首长了!”
白云天朝他屁股上踢一脚:“你个没出息的,爬起来!”见风扬爬起,将烟丝儿包好,提在手里,走到门口,转对易六成,“易六成,这烟我就拿走了!你奶奶的,我就知道弄你点东西不容易!”
易六成呵呵笑着送走白云天,返回屋里,吁出一口长气,冲风扬狠捣一拳:“日过你奶哩,这个头你得磕给我!为你这桩屁事儿,六成大哥把屙疙瘩屎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风扬嘻嘻一笑,冲他拱一拱手:“小弟谢大哥了!”
正说话时,有人将易六成叫出去了。六成临走时交代风扬在队部里候消息。风扬一直候到后半晌,总算听到院里传来哨子声。风扬心情紧张地望向窗外,远远看到那些地主排成一长队,在一群军人的押送下走出院子。尽管一个挂盒子枪的喊着号子,地主们的步子仍旧不很整齐。
那群人走出去没多久,易六成大步流星地回到中队部。
风扬迎上:“咋说哩?”
“杀一个,留一个!”易六成屁股坐在椅子上,挤出一句。
“这…… ;”风扬急了,“首长不是都说好了吗,咋又变哩?”
“叫唤个啥?”易六成白他一眼,“能留一个就不错了!”
“究底是咋回事儿?”
“为这父子俩,几个大领导讨论小半天。我在外头听着,干着急,使不上劲儿。老白介绍完情况,拿出大胡子写给张宗庵的字据,说是可以将功补过,留下他们。有人提意见,说这事儿多了,地主老财都是墙头草,风一吹就倒。国军来了支援国军,鬼子来了支援鬼子,八路军来了,不支援也得支援。刘书记想半天,说是一事归一事,张宗庵支援过八路军,有功,但他赞助王金斗,罪也不能轻饶。这样吧,*一个,以儆其罪,留下一个,以彰其功!大家都说好,老白不好再说啥,这事儿算是定了。”
风扬咬会儿嘴唇:“*哪个?”
“这倒没说!”
“那……叫我咋整哩?”
“这父子俩横竖都是你村里的人,你想咋整就咋整!”
万风扬缓缓蹲下,面孔扭曲,抱头道:“天――哪――”
李青龙、万磙子等慢腾腾地押着张宗庵父子赶到双龙镇时,已近黄昏。院子里空荡荡的,雪地里站的那堆人连同看押的区队队员,已看不到踪影了。
远远望见他们过来,候在门口的两个区队员迎前几步,一个队员冲青龙嚷道:“忙啥哩,黑了才来?”
青龙连连摇头,大声抱怨:“日过他妈哩,不知吃啥鬼东西了,我们几个人,这个下面拉,那个上面吐,走一路折腾一路,连裤腰带都不敢扎牢!”
“怪道哩,”另一个队员笑着接道,“是不是吃巴豆了?”
“让你俩等久了!”青龙呵呵笑几声,递上烟袋,“吸一口!”
“都啥时候了,吸个?!”先说话的队员摆了摆手,“易队长吩咐了,先关起来,赶明儿再训话!走吧,房间日弄好了!”
二人引青龙他们走到一间没窗的房子,打开门,对张宗庵、张天珏喝道:“进去!”
张宗庵、张天珏哈腰应过,走进屋子。那队员关上房门,上好锁,将钥匙递给青龙:“你们轮流守着,我俩去弄点吃的,累死了!”
万磙子的目光四处打扫,转对那队员:“喂,其他村里押来的人哩?”
那队员扫他一眼:“里头有你啥亲戚?”
万磙子脖子一梗:“鬼才跟地主老财攀亲戚哩!”
那队员从鼻孔里哼一声:“没亲戚,你问这干啥?”
万磙子咂吧几下嘴,气呼呼地扭向别处。
那队员转对青龙,语气几乎是命令:“你们几个夜里轮值,不能打瞌睡,明儿天一亮,我俩就来领人!”
青龙忙将大刀从背上取下来,掂在手里,闪几闪:“区队同志,你们放心,有它在,误不了事儿!”
第一章 天雨雪(11)
见两个区队员大步走远,万磙子朝地上呸地吐一口:“龟儿子,神气个鸟,不就是个区队员,背杆三八枪,穿身绿军装嘛!”
青龙呵呵一笑:“不服气咋哩?”
万磙子白一眼青龙:“组长大人,你服气,就守在这儿,我要去外面溜达一圈。半月多没来,镇上的人都快认不出我了!”
青龙摆摆手:“反正镇上没窑子了,想逛你就去逛,说这些屁话干啥?”对另外几个民兵,“你们都去,看住磙子,别让哪个浪婆娘把他勾走了!”
几个民兵皆笑起来,乐呵呵地跟在万磙子后面,朝大街上走去。
五个人正在街上闲荡,冷不丁听到后头有人喊:“磙子叔!”
是万秃子。
“瞎跑啥哩?天都黑了,还不回去?”磙子劈头责道。
“磙子叔,”万秃子不由分说,把磙子悄悄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今儿侄子算是看到稀奇了!”
“啥稀奇?”
“根本不是开斗争会,是……是把他们拉到双龙河滩上,挨枪崩哩!”
早已内情的磙子慢吞吞地问:“崩了没?”
“崩了!”
万磙子略是一怔:“咋没听见枪响哩?”
“不是崩的!”
磙子眼一瞪:“崩了就是崩了,没崩就是没崩,说啥屁话?”
“侄儿不敢说屁话!”万秃子辩解,“人是没了,不过我真的没听见枪响!”
“咋个没的?”
万秃子摇头:“不知道。县大队大老远拿枪守着,不让看!”顿一下,似又想起什么,“咦,往河滩上拉时,我盯住看,咋没见到张家人?”
磙子朝区政府院里努了努嘴:“关着哩!”
万秃子急问:“不枪崩了?”
“你知道个屁!”万磙子凑前一步,压低声音,“青龙太磨蹭,来迟了,说是明早挨崩!”
万秃子心上一紧:“张家人都挨枪崩?”
万磙子笑道:“咋可能哩?判的只是宗庵爷儿俩,小娘儿们和小兔崽子留着哩!”
“真的?”万秃子吁出一口长气,“磙子叔,侄儿顺便问你个事!”
“说吧!”
“那娘儿俩是不是仍旧关在庙里?”
“屁话!不关庙里,还能关你家里?”
万秃子呵呵直笑:“磙子叔,天不早了,出来一天,我妈一定急死了!”
“去吧,”万磙子一扬手,“见到我妈了,就说我赶明儿回去!”
“好咧!”万秃子走几步,又拐回来,压低声音,“磙子叔,我再问一句,张家父子明早真的挨枪崩?”
万磙子又一瞪眼:“这还有假!工作队夜黑儿就判他们死罪了,这阵儿不过是多喘几口气!”
万秃子没回话,一溜烟儿跑了。
万磙子走没多久,风扬来了。
见只有青龙一人,风扬问道:“磙子他们呢?”
“街上野去了!”青龙凑近一步,“看你脸色,还是要崩?”
“你咋知道这事儿?”风扬问道。
“听磙子说的。”青龙将正在吸的烟袋递过去,“抽一口!”
风扬接过来,蹲下抽了几口,头也不抬:“钥匙哩?”
青龙从腰里解下钥匙,悄声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风扬站起来,跟青龙走到一边。
青龙压低声音:“宗庵是好人,犯不上枪崩。要是没求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