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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记 作者:[美]马克·吐温-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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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欧洲什么地方?〃
  〃整个欧洲。法国、英国、德国——西班牙、意大利、瑞士、叙利亚、希腊、巴勒斯坦、阿拉伯半岛、波斯、埃及——到处——每一个地方。〃
  〃我赞成。〃
  〃很好!〃
  〃真是一次了不起的旅行!〃
  〃我俩花上四十或五十万美元,无论如何要玩它个痛快。〃
  又一次长久的停顿。
  〃希格比,我们欠屠夫六美元,他威胁说要停止我们的——〃
  〃吊死屠夫!〃
  〃阿门。〃
  谈话就这样进行下去。已经三点了,我们发现仍然毫无睡意,只好爬起来边抽烟,边玩牌,直到太阳升起。这一周轮到我做饭了。我从来就不喜欢做饭,现在,我更憎恶做饭了。
  消息传遍了全镇。原来人们就很激动,这一来更激动了。我平静而幸福地在街上走过。希格比说,已经有人出了两万美元要买下工头的那一份。我说。我倒想看到我自己卖这样的价钱。我的希望极高。我要价一百万。但是,我更加坚信,如果有人给了我这个价,这不会有别的结果,只会使我不断涨价。
  我发现有了钱真是其乐无穷。有个人主动送给我一匹价值三百美元的马,想用它来换取我不值钱的、未经认可的单据。这带给我最现实的感觉是,毫无疑问,我真的发财了。接着又来了许多同样性质的证据——我可以举出一个,屠夫给我们送来了双倍的肉,压根儿也没提到要钱的事。
  按照地区法令规定,矿脉〃勘定者〃或〃提出产权要求者〃在探明后的十天内必须在他们的新产业上做一定量的工作,否则就失去产权,任何人都可随意占有它。所以,我们决定第二天就去做那点事。半下午,我从邮局出来,遇到了加德纳先生,他告诉我约翰·奈船长病危,在他的家里(〃九里农场〃)卧床不起,他和他妻子几乎都不能根据病情的需要适当地加以注意。我说如果他能等我一会儿,我愿意去照顾病人。我跑回小屋去通知希格比,他不在,我在桌子上给他留了张字条。几分钟后,我坐上加德纳的马车离开了小镇。

第四十一章

  奈船长的病势不轻,他得的是痉挛性风湿病。但那老先生还是老样子——就是说,当他感觉舒服时,他是个善良平和的人,但当事情不如意时,就成了一头独一无二的狂乱的豹子。尽管他会很愉快地微笑,病一旦发作,他的微笑立刻就会变成一阵疯狂。他痛苦得又哼又吼又嚎,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里都塞满了最新颖的亵渎和咒骂,只有那种具有最强烈的信念和健全的想象力的人才创造得出来。遇到适当的时机,他还能骂得非常出色,以恰当的判断力控制和使用形容词;一旦痉挛发作,听他咒骂简直是一种痛苦,他太可怕了。可是,我曾见过他自己照顾一个病人,应付那困难的环境,极为耐心,现在轮到他害病了,他也有这个特权,我心甘情愿。无论他怎样狂骂,咆哮也无法打扰我,因为我的脑袋正忙着呢,正在孜孜不倦地思考着,不分白天黑夜,不论手边有事还是闲着。我正在改变和修正我那房子的设计,考虑把弹子房摆在阁楼上而不是安在餐厅那一层是不是得体;我也在努力作出决定,起居室的糊墙纸到底该是绿色的还是蓝色的,虽然我喜欢蓝色,但我恐怕这种颜色太容易被阳光和灰尘破坏了;同时,我乐意让马车夫穿上朴素的制服,至于男仆,我还犹豫不决——我需要一个,已下决心雇一个,但希望他不穿号衣也能显得体面,并且克尽其职,因为我有些害怕炫耀。然而,由于我已故的祖父也曾雇过马车夫这种人,但没穿号衣,我觉得超过他——至少超过他的灵魂,无论如何总觉得有些别扭。我也系统地筹划着我的欧洲之行,设法把具体的方案确定下来,包括路费和时间——各个细节——除了一件——即到底是骑骆驼从开罗穿过沙漠到耶路撒冷,还是坐船到贝鲁特,再坐马车穿过那个地区。与此同时,我每天给家里写信,把我的全盘计划和打算通知朋友们,指示他们为我母亲找一处漂亮的住宅,在我回家之前说好价钱,还指示他们卖掉我那一份在田纳西的土地,并清理印刷协会里寡妇孤儿基金的收益,多年来,我是该协会有声望的会员。(田纳西这份土地多年来是我家的财产,很有希望将来有一天给我们带来巨大财富;现在看来仍有希望,只不过不是那样强烈了。)
  我照顾了船长九天,他好些了,只是还很虚弱。那天下午,我们把他抬到椅子上,让他来个酒精蒸汽浴,再把他搬回床上去。我们格外小心,因为最轻微的牵扯都会给他带来痛苦。加德纳抬他的肩膀,我抬脚;在那不幸的时刻,我踉跄了一下,病人重重地摔在床上。我一辈子还没听见有人这样咒骂过。他像疯子一样乱骂,还去抓桌上的左轮枪,但给我抢了过来。他命令我滚出去,发了一千次誓,一旦他能下床,无论在哪里碰到我,就要把我宰掉。这只不过是暂时发疯,一点意义也没有。我知道要不了一小时他就会忘得干干净净,或许还会后悔的;但在当时,我有些冒火。一怒之下,决定回爱似梅拉达去。我想,既然他已能打架,他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晚饭后,月亮刚刚升起,我徒步开始了那九英里路程。那时候,九英里的短途旅行,只要不带行李,就是百万富翁也不需要骑马。
  当我看得见那俯瞰小镇的山头时,已经是差一刻十二点了。在明亮的月光下,远望山谷对面的山头,我看见好象半个镇的人都聚集在大西方矿的露头矿苗上。我的心怦怦地直跳,自言自语地说道:〃今晚他们一定又发现了一个新矿,比原来那个还富,毫无疑问。〃我抬腿向那边走去,但又走回来,心想,那〃发现〃是跑不掉的,再说我已爬够了山。我下了山,穿过小镇,经过一个德国人的小面包店时,一个妇人跑出来,说他丈夫病了,请求我过去帮她一把。我走进屋去,发现的确如此——看那男人的样子,好象一百次发病压缩成这一次。两个德国人想按住他,但没有成功。我跑了约莫半条街,把医生从床上喊起来,他还没穿好衣服,我就把他带去了。我们四人与那个疯人角斗,医生给他灌药,放血,忙了一个多钟头,那个可怜的德国女人则只顾放声大哭。后来,他安静了,医生和我离开那里,把病人留给他的朋友们。
  一点过了。我走进小屋,很疲倦也很快活,朦胧的牛脂烛光照着希格比,他坐在松木桌边,手指夹住我那张纸条,傻乎乎地盯着看,脸色苍白,衰老,憔悴。我停住脚步,看着他。他也呆头呆脑地看着我。我问:
  〃希格比,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完蛋了——我们没有干活。那隐矿脉给重新瓜分了!〃
  够了。我悲伤绝望地坐下来——心已完全碎了。一分钟以前,我还是个富翁,满脑子虚荣;现在,我成了个穷鬼,唉声叹气。我俩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小时,忙于思索,忙于徒劳无益的自我谴责,忙于想〃为什么我不这样做,为什么我不那样做,〃但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我们又相互解释,这个谜终于解开了。原来希格比把那事托给我,正如我把它托给他一样,而我俩都把那事托付给工头。真有意思!这个稳重坚定的希格比把这么大的事情拿去碰运气,而不真正去克尽职守。但是,他到现在才看到我留下的字条,从九天以前他最后见到我以来,也是头一次走进这个小屋。在那个关键的下午,他同样给我留了张条子——他骑在马上,往窗子里看了看,没看见我,就把条子从破窗户丢进屋里,它还在那里,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摆了九天。
  千万别忘了在十天期限之内做那件事。W先生过去了。他通知了我。我将在莫诺湖与他碰头,今晚从那里出发。他说这次一定能找到。
  卡尔
  〃W〃当然是指惠特曼。那该死三次的〃胶泥矿脉〃!
  事情就是这样的。一个像希格比那样经验丰富的矿工,竟然对荒唐无稽的〃胶泥矿脉〃——神奇矿脉〃热〃的诱惑也无法抗拒,反而忘乎所以,饥不择食地扑了上去。好几个月以来,希格比一直在梦想那神奇的胶泥矿脉;现在,他置自己的正确判断于不顾,跟着走了,并且干愿冒风险让我来决定这个抵得上一百万个还未发现的胶泥矿脉的银矿的命运。这一次人们没有跟他去。大白天他骑着马跑过小镇是极其平常的事,一点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他说他俩在荒山野岭里找了九天,没有收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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