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到竟落进文学界的圈子里,现正打算爬出来,本不指望写这种书吃饭,小说对他
来说实在是挣钱谋生之外的一种奢侈。
“你是一个虚无主义者!”
他说他压根儿没主义,才落得这分虚无,况且虚无似乎不等于就无,正如同书
中的我的映像,你,而他又是那你的背影,一个影子的影子,虽没有面目,毕竟还
算个人称代词。
批评家拂袖而去。
他倒有些茫然,不明白这所谓小说重要的是在于讲故事呢?还是在于讲述的方
式?还是不在于讲述的方式而在于叙述时的态度?还是不在于态度而在于对态度的
确定?还是不在于对态度的确定而在于确定态度的出发点?还是不在于这出发点而
在于出发点的自我?还是不在于这自我而在于对自我的感知?还是不在于对自我的
感知而在于感知的过程?还是不在于这一过程而在于这行为本身?还是不在于这行
为本身而在于这行为的可能?还是不在于这种可能而在于对可能的选择?还是不在
于这种选择与否而在于有无选择的必要?还是也不在于这种必要而在于语言?还是
不在于语言而在于语言之有无趣味?而他又无非迷醉于用语言来讲述这女人与男人
与爱情与情爱与性与生命与死亡与灵魂与肉体之躯之快感与疼痛与人与政治对人之
关切与人对政治之躲避与躲不开现实与非现实之想象与何者更为真实与功利之目的
之否定之否定不等于肯定与逻辑之非逻辑与理性之思辨之远离科学超过内容与形式
之争与有意义的形式与无意义的内容与何为意义与对意义之规定与上帝是谁都要当
上帝与无神论的偶像之崇拜与崇尚自我封为哲人与自恋与性冷淡而发狂到走火入魔
与特异功能与神经分裂与坐禅与坐而不禅与冥想与养身之道非道与道可道与可不道
与不可不道与时髦与对俗气之造反乃大板扣杀与一棍子打死之于棒喝与孺子之不可
教与受教育者先受教育与喝一肚子墨水与近墨者黑与黑有何不好与好人与坏人非人
与人性比狼性更恶与最恶是他人是地狱乃在己心中与自寻烦恼与汉梁与全完了与什
么完了什么都不是与什么是是与不是与生成语法之结构之生成与什么也未说不等于
不说与说也无益于功能的辩论与男女之间的战争谁也打不赢与下棋只来回走子乃涵
养性情乃人性之本与人要吃饭与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过真理之无法判断与不可知论
与经验之不可靠的只有拐杖与该跌跤准跌跤与打倒迷信文学之革命小说与小说革命
与革小说的命。这一章可读可木读,而读了只好读了。
73
我来到东海之滨这小城,一位单身独居的中年女人一定要我上她家去吃饭。她
来我留宿的人家请我的时候,说她一早上班之前,已经为我采买了各种海味,不仅
有螃蟹,(左女右圣)子,还买到了肥美的海鳗。
“你远道来,到这海口,哪能不尝尝新鲜?别说内地,这大城市里也不一定都
有。”她一脸殷情。
我难以推却,便对我寄宿的这房主人说:“要不,你同我一起去?”
房主人同她是熟人,说:“人专为请你,她一个人怪闷的,有事要同你谈谈。”
他们显然商量好了,我只好随同她出门。她推上自行车,说:
“还有一程路,要走好一阵子,你坐上车,我带你。”
这人来人往的小街上,我又不残废。
“还是我带你吧,你说往哪里骑?”我说。
她跨上车后座,车子把手直摇晃,我不断掀铃,招摇过市,在人群中穿行。
有女人单独请吃饭本何乐而不为,可她已经过了女人的好年华,一张憔悴的黄
脸,颧骨突出,说话推车跳车的举止都没有一点女性的风韵。我边骑边沮丧,只好
同她找点话说。
她说她在一个工厂里当出纳,怪不得,一个管钱的女人。我同这样的女人没少
打过交道,可说是个个精明,别想从她们手里多得一分,这自然是职业养成的习惯,
而非女人的天性。
她住在一个老旧的院落里,里面好几户人家。她把自行车靠在院里她窗下,这
辆自行车破旧得都无法支撑。
门上挂把大锁。她开了房门,只一间小屋,进门就一张占了半间房的大床,边
上一张小方桌,已经摆好了酒和菜。地上砖头码起,叠放两口大木箱,女人家的一
点梳妆用品都搁在箱子上的一块玻璃板上,只在床头堆了几本旧杂志。
她注意到我在观察,连忙说:
“真对不起,乱七八糟,不像样子。”
“生活可不就这样。”
“也就混日子,我什么都不讲究。”
她开了灯,张罗我在桌前坐下,又到门口墙边打开炉门,坐上一锅汤。然后,
给我倒上酒,在我对面坐下,双肘支在桌上,说:
“我不喜欢男人。”
我点点头。
“我不是说你,”她解释道,“我是讲一般的男人,你是作家。”
我不知该不该点头。
“我早就离婚了,一个人过。”
“不容易呀,”我是说生活不容易,人人如此。
“我最先有个女朋友,从小学起,一直很要好。”我猜想她可能是同性恋。
“她已经死了。”
我没有话。
“我请你来,是想讲讲她的事。她长得很漂亮,你要见了她的照片,肯定喜欢,
谁见了谁都会爱上。她不是一般的漂亮,美得那个出众,瓜子脸,樱桃小口,柳叶
眉,水灵灵一双杏仁大眼,那身腰更不用说了,就像过去的小说里描写的古典美人。
我为什么对你讲这些?就因为可惜的是她的照片我一张也没能留下,我当时没防备,
她死后她妈来一下全收走了。你喝酒呀。”
她自己也喝,喝酒那老练的样子一看便是老手。她房里四壁没一张照片,也没
有画,更没有女人通常喜爱的花和小动物。她在惩罚她自己,钱大概都化作杯中物
下肚了。
“我是想让你把她的身世写成小说,她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你又有的是文
笔,小说嘛——”
“就是无中生有,”我笑着说。
“我不要你编,你那怕用她的真名实姓。我请不起作家,付不起稿费,我要有
钱,还真舍得出。我这找你是帮个忙,请你把她写出来。”
“这就——”我欠身,表示感谢她招待。
“我不是收买你,你要觉得这姑娘冤枉、可怜,你就写,只可惜你看不到她的
照片。
她目光有些茫然。这死去的姑娘在她心中显然是个沉重负担。“我从小长得丑,
所以特别羡慕长得漂亮的女娃,想同她们交朋友。我同她不在一个学校,总是上学
放学路上迎面碰到,一晃也就过去了。她那副长相,不光男的,女人也动心,我就
想同她接近。我见她总独来独往,有一天,守在她放学的路上,跟上去说我特别想
同她说个话,希望她不要见怪。她说好,我陪她就走了一路。以后上学,我总到她
家门附近等她,就这样认识了。你别客气,吃酒呀!”
她端上清炖的海鳗,汤是很鲜美的。
我喝着汤,听她急速讲述她怎么成了她家的人,她母亲待她如同女儿一般。她
经常不回自己家,就同她睡在一个被窝里。
“你不要以为有那种事,我懂得男女间的事也是在她关进牢里判了十年徒刑又
同我闹翻了不要我去探监之后我才随便找了个男人结的婚。我同她是女孩子间那种
最纯洁的感情,这你们男人不一定都懂,男人爱女人就像头畜牲,我不是说你,你
是作家,吃螃蟹呀!”她掰开生腌的带腥味的螃蟹,堆到我碗里。还有煮的(左女
右圣)子,沾作料吃。又是男女之间的战争,灵魂同肉体之战。
“她父亲是个国民党军官。解放军南下,她妈当时怀着她,得到她父亲带到的
口信赶到码头,兵舰已经跑了。”
又是个这种陈旧的故事,我对这女孩已失去兴趣,只用功吃着螃蟹。
“有一天夜里,她在被窝里搂住我哭起来,我吓了一跳,问她什么事?她说她
想她爸爸。”
“她不是没有见过他?”
“他那些穿军装的照片她妈都烧了,可她家里还有她妈穿着白纱裙同她父亲的
结婚照,她父亲穿的西装,人很潇洒,她也给我看过。我使劲安慰她,心疼她,后
来搂紧她,同她一起哭了。”
“这可以理解。”
“要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可人并不理解,把她当做反革命,说她想变天、企
图逃到台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