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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请乡政府的人通知他,说有个北京来的作家专门去采访他。怎么?没通知到?”
“他跑买卖去了,我见到了他老太婆。”
“那你白跑了一趟!”她叫起来。
“不能算白跑,我坐了半天的茶楼,还是挺有收获。想不到这乡里还有这种茶
楼,楼上楼下全坐满了,都是四乡来赶集的农民。”
“那地方我很少去。”
“真有意思,谈生意,聊天的,热闹着呢,我同他们什么都聊,这也是生活。”
“作家都是怪人。”
“我什么人都接触,三教九流,有个人还问我能买到汽车吗?我说,你要什么
样的车?是解放?还是两吨半的小卡车?”
她跟着大笑。
“真有发财了的,一个农民开口就上万的买卖。我还见到个养虫子的,他养了
几十缸虫子,一条蜈蚣的收购价少说五分钱,他要卖上一万条蜈蚣 ; ;”
“你快别同我说虫子了,我最怕蜈蚣!”
“好,不说虫子,讲点别的。”
我说我在茶楼里泡了一天。其实,中午就有班车,我早该回来洗我的那些脏衣
服,但我怕她失望,还是如她预期的傍晚回来更好,便又到周围乡里转了半天,这
我自然没说。
“我谈了几桩买卖,”我信口胡说。
“都谈成了?”
“都没有,我不过同人拉扯,没有真正做买卖的关系也没这本事。”
“你喝酒呀,这解乏的。”她劝酒。
“你平时也喝白酒?”我问。
“不,这还是我的一个同学路过来看我才买的,都好几个月了。我们这里来客
都少不了要请酒的。”
“那么,干杯!”
她挺爽快,同我碰杯,一饮而尽。
窗外戚戚擦擦的声音。
“下雨了?”我问。
她站起来看了看窗外,说:
“幸亏你回来了,要赶上这雨可就麻烦了。”
“这样真好,这小屋里,外面下着雨。”
她微微一笑,脸上有一层红晕。窗外雨点僻僻拍拍直响,不知是这房顶上还是
邻近的屋瓦在响。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问。
“我在听雨声,”她说。
片刻,她又问:
“我把窗关起来好吗?”
“当然更好,感觉更舒适,”我立刻说。
她起身去关窗户,我突然觉得同她更接近了。就因为这奇妙的雨,真不可思议。
她关好窗转身回到桌边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手臂,我便搂住她身腰拉进怀里。她身体
顺从,温暖而柔软。
“你真喜欢我吗?”她低声问。
“想你整整一天了,”我只能这样说,这也是真的。
她这才转过脸,我找到了她霎时间松软张开的嘴唇,随后便把她推倒在床上,
她身体躲闪扭动,像条从水里刚甩到岸上的鱼那样生动活泼。我冲动不可抑止,她
却一味求我把电灯拉线开关关了,又求我把蚊帐放下。
“别看着我,你不要看……”黑暗中她在我耳边低声哀求。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匆忙摸索她扭动的身体。
她突然挺身,握住我手腕,轻轻伸进被我扯开的衬衣里,搁在她鼓涨涨的乳罩
上,便瘫倒了,一声不响。她同我一样渴望这突如其来的肉体的亲热和抚爱,是酒,
是雨,是这黑暗,这蚊帐,给了她这种安全感。她不再羞涩,松开握住我的手,静
静听任我把她全部解开。我顺着她颈脖子吻到了她的乳头,她润湿的肢体轻易便分
开了,我喃喃呐呐告诉她:
“我要占有你……”
“不…··你不要……”她又像是在叹息。
我立即翻到她身上。
“我就占有你!”我不知为什么总要宣告,为的是寻求刺激?还是为了减轻自
己的责任?
“我还是处女……”我听见她在哭泣。
“你会后悔?”我顿时犹豫了。
“你不会娶我。”她很清醒,哭的是这个。
糟糕的是我不能欺骗她,我也明白我只是需要一个女人,出于憋闷,享受一下
而已,不会对她承担更多的责任。我从她身上下来,十分怅惘,只吻着她,问:
“你珍惜这个?”
她默默摇头。
“你怕你结婚时你丈夫发现也打你?”
她身体颤抖。
“那你还肯为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摸索到她咬住的嘴唇,她频频点头,让我止不住怜惜,捧住她头,吻着她湿
了的脸、颊和脖子,她无声在哭。
我不能对她这样残酷,只为一时的欲望去这样享用她,让她为我付出这么大的
代价。可我又止不住喜欢她,我知道这不是爱,可爱又是什么?她身体新鲜而敏感,
我再三充满欲望,什么都做了,就越不过这最后的界限。而她期待着,清醒、乖巧、
听任我摆布,没有什么比这更刺激我的,我要记住她身体每一处幽微的颤动,也要
让她的肉体和灵魂牢牢记住我。她总也在颤栗,在哭,浑身上下都浸湿了。我不知
道这是不是更加残酷。直到半边没垂下的蚊帐外窗户上晨曦渐渐显亮,她才平息下
来。
我靠在床沿上,望着微弱的光线里显出的她平躺着毫不遮掩的白皙的躯体。
“你不喜欢我?”
我没有回答,没法回答。
她然后起来,下床,靠在窗前,身上的阴影和窗边半侧的脸颊都令我有一种心
碎的痛楚。
“你为什么不把我拿去?”她声音里透着苦恼,显然还在折磨自己。
我又能再说什么?
“你当然见多了。”
“不是的!”我坐了起来,也是种不必要的冲动。
“你不要过来!”她立刻忿忿制止我,穿上衣服。
街上已经有匆匆的脚步和说话声,想必是赶早市的农民。
“我不会缠住你,”她对着镜子说,梳着头发。
我想说怕她挨打,怕给她今后带来不幸,怕她万一怀孕,我知道在这样的小县
城里一个未婚的姑娘做流产意味着什么,我想说:
“我––”
“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会很快找个人结婚的,
我也不会怪你。”她深深叹了口气。
“我想··”
“不!你不要动!已经迟了。”
“我想我应该今天就走,”我说。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你是一个好人。”
这难道必要吗?
“你心思并不在女人身上。”
我想说不是这样。
“不!你什么也不要说。”
我当时应该说,却什么也没说。
她梳理停当,给我打好了洗脸水,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等我梳洗完毕。天已
大亮。
我回到我那间客房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她进来了。我知道她就在我身后,没
敢回头。直到把东西全部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才转过身去。
出门前,我拥抱了她,她把脸侧转过去,闭上眼睛,把脸颊贴在我胸前。我想
再吻她一次,她挣脱开。
到车站去那是很长的段路。早晨,这县城的街工人来人往,十分嘈杂。她同我
隔开一段距离,走得很快,好像两个并不相识的路人。
她一直送我到了汽车站。车站上她遇到许多熟人, ;一打招呼,同每一个
都有那么多话,显得自然而轻松,唯独目光不望着我,我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我
听见她在介绍我,说是个作家,来这里收集民歌的。直到车开动的那一刹那,我才
又看见了她的目光,明亮得让我受木了,受不了她那种单纯的渴望。
46
她说她憎恶你!为什么?你盯住她手上玩着的刀子。她说你葬送了她这一生。
你说她年纪还不算大。可你把她最美好的年华都败坏了,她说你,是你!你说还可
以重新开始生活。你可以,她说她已经晚了。你不明白为什么就晚了?因为是女人。
女人和男人都一样。你说得真好听,她冷笑。你看见她把刀子竖起来,你便也坐起
来。她不能这样便宜了你,她说她要杀死你!杀人要偿命的,你说,挪开身子,提
心吊胆望着她。这条命已经不值得活了,她说。
你问她原来是为你活着?你想缓和一下气氛。
为谁活也不值!她把刀尖冲着你。
把刀子放下!你提防她。
你害怕死?她又冷笑了。
谁都怕死,你愿意承认你怕死,让她好放下刀子。
她就不怕,她说到了这份上,什么都不怕!
你不敢激怒她,可你必须保持你语言的锋芒,不让她看出你真的害怕。犯不着
这样死,你说有更好的死法,寿终正寝。你活不到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