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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白》,同时还在修改《红》的剧本。我母亲警告他说:“你这是在自杀。”一个疲倦的耸肩,轻轻地一挥雪茄,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基耶斯洛夫斯基1941年6月27日出生于华沙,从小就过着漂泊的生活。他那当土木工程师的父亲患有肺结核,常年奔波于波兰各地接受治疗,于是全家人——包括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妹妹和他那当文员的母亲——也只好跟着到处跑。他曾对记者琼·杜邦说过:“我们全家人都生病,小时候我得过肺炎。父亲得肺结核,为给他治病我们四处求医。14岁时我已搬过四十次家,总是坐着卡车或火车到处旅行,这很有助于激发儿童的好奇心。”[5](或许正是因为当年的四处颠簸,晚年时,基耶斯洛夫斯基说过,他只想在自己位于莫索芮恩湖地区科切克的乡间别墅里安静度日,抽抽烟,看看书。)他曾进过一所专门培养消防员的学校,但他那反叛的个性只让他在那儿待了三个月,幸好如此,否则影坛很可能会少了一位伟大的导演。因为家里穷,他当时必须找一所既有奖学金又提供食宿的学校。“机缘巧合,我的一个亲戚在华沙管理一所培养剧场技师的专科学校。”1994年参加纽约电影节时,基耶斯洛夫斯基在《红》的新闻发布会上谈到过这段经历;还有接受法国电视七台采访时也提到过。“要是当初这位远房叔叔掌管的是家银行的话,可能我现在就是个银行家了。”他又打趣道。
就这样,他怀着成为话剧导演的抱负,加入了国立剧场技师学院(Panstwowe Lyceum Techniki
Teatralnej)。但是,想当话剧导演就必须接受高等教育,于是他决定报考电影学院,把当电影导演当作一种过渡手段。可惜,入学考试他就没能通过,只得在现代剧院(Teatr
Wspolczesny)当了一年服装师。(在这一年里,他曾为亚历山大·巴蒂尼[Aleksander Bardini]、兹比格涅夫·扎巴谢维奇[Zbigniew
Zapasiewicz]和塔德乌斯·罗姆尼基[Tadeusz
Lomnicki]等演员设计服装,20年后他们都出现在他的电影《十诫》中!)一年后,他再度被曾培养出瓦伊达(Wajda)、波兰斯基(Polanski)等电影巨匠的洛兹电影学院拒于门外,基耶斯洛夫斯基只得当了一年的公务员。之后,他第三次向洛兹发起冲击,按他自己的说法,之所以那么想进去,纯粹只是因为两度被拒。说是命运也好,决心也罢,这一次他考上了。
第5节:个人背景 早期短片(5)
虽然基耶斯洛夫斯基从费利尼(Fellini)和伯格曼(Bergman)的电影中获得很多启发,但对他来说,肯·罗奇(Ken
Loach)的《小孩与鹰》(Kes)才是他心目中第一部真正影响自己的电影。(多年之后,他和罗奇在多个欧洲电影奖的角逐中碰面,成为彼此敬重的对手。)从费利尼那里,他学到了超现实主义的诗意;从伯格曼那儿学到尖锐与严肃;还在罗奇的影片中学到了同情与朴实;但是,他或许更多的还是受到了来自扎努西的影响,他的作品往往具有十足的道德力量。基耶斯洛夫斯基在洛兹电影学院的第一年,扎努西正是那里的老师——多年之后,他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影迷》中演了个小角色——当时,他已完成获奖短片《外省人之死》(Death
of a
Provincial,1965年),与基耶斯洛夫斯基后来的很多作品一样,扎努西的这部短片也集中反映信仰、死亡等主题。(顺便提一句,在洛兹的最后一年,基耶斯洛夫斯基与玛丽西亚结为夫妇。)
创立于1948年的洛兹电影学院对波兰电影具有重大意义,如果没有它,波兰电影在战后的崛起根本无从谈起。对一个几百年来始终饱受欺凌的国家来说,艺术成为继续维持国家地位的少数手段之一。而在20世纪的欧洲,正如列宁所说,电影成为“最重要的艺术形式”。曾以纺织工业闻名的洛兹,凭借这所新办的电影学院,让波兰境内最优秀的电影人才纷至沓来。与基耶斯洛夫斯基同期入学的摄影师斯瓦沃米尔·伊齐亚克曾对我说(1998年11月):
洛兹的这所电影学院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在共产党执政时代,这是一片充满自由精神的小岛……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在波兰别处看不到的禁片。所有来波兰访问的外国艺术家都会受邀来这里。而且,最重要的是,教我们的是全波兰最优秀的导演、摄影师。当时的波兰还是个自我封闭的国度,但在洛兹电影学院,我们可以畅所欲言,公开讨论那些在外边不太受欢迎的话题。
第6节:个人背景 早期短片(6)
1998年12月,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为庆祝洛兹电影学院成立50周年举办大型回顾展,电影与录像作品部副馆长乔舒亚·西格尔(Joshua
Siegel)特地撰写了一段内容翔实的介绍文字:“从1772年到1795年,波兰……历经俄国、德国、奥匈帝国的数度瓜分。在接下来的123年中,值三大神圣帝国互相开战之际,波兰也从欧洲地图上消失了。即使在德国与奥匈帝国于1919年签署《凡尔赛和约》,恢复波兰独立国家身份之后,充满敌意的邻邦与凋敝的国内经济依然阻碍着这个国家的发展。1939年,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和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缔结《互不进攻盟约》,对波兰及波罗的海诸国肆意分割。经历了苏联人的掠夺之后,波兰又迎来了纳粹德国的侵略。”
二战之后,波兰国内政治气氛高度紧张。正如斯大林自己也曾说过的,将共产主义输入波兰如同赶鸭子上架。因为此前与红军并肩作战对抗纳粹,很多波兰人都向苏共张开双臂,但也有一部分人对此强烈抗拒。事实上,二战中的波兰抵抗军主力来自波兰国民军(Armia
Krajowa),他们在反纳粹的同时也反共产主义(同时还反犹太人)。西格尔引用了英国历史学家诺曼·戴维斯的《欧洲的心脏:波兰简史》:
此时的波兰成为斯大林主义的一党专政国家,到1946年,国民生产总值超过90%的部分归国家所有,席卷全国的土地改革也打破了战前波兰的社会格局。重工业获得了优先于农业的发展机会,私有化被废除,工人被剥削,人民生活水平下降……任何人,只要被怀疑有叛国行为,便会接受审问、调查或是直接投入监狱。虽然相比当时的捷克或匈牙利,波兰国内的恐怖气氛还没那么严重,农村也还没实行集体所有制,但一统波兰的斯大林主义仍是残暴与妥协的结合体。
洛兹电影学院是在新成立的波兰电影局——波兰文化艺术部属下的国有单位——资助下成立的,原本宗旨是为斯大林主义服务,但最终它却变成了一个自由机构。面对种种政治压力,学院仍坚持不断发展,而且苛刻的审查制度反而给他们带来意料之外的好处;在真实想法难以直接表达的时候,讽刺、欺瞒、隐喻都成为有力的工具。1953年斯大林逝世后,耶日·托普里兹(Jerzy
Toeplitz)领导下的洛兹电影学院放弃社会主义现实主义(socialist realism)道路,转投社会现实主义(social
realism)。从洛兹毕业的学生可以获得名为“工作组”(Zespoly)的新的国家系统的帮助,这个半自治性质的机构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创作自由。虽然作品仍要受到政府部门审查,剧本及影片都必须上交审定,但多数“工作组”都由类似瓦伊达(X电影制片厂)和扎努西(TOR电影制片厂)这样的优秀导演担任领导,这为其他电影人的创作自由带来了一定保障,而这样的电影制作系统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的波兰。
第7节:个人背景 早期短片(7)
1997年7月17日在巴黎影像资料馆举行了一次基耶斯洛夫斯基作品研讨会,法国影评人米歇尔·西芒(Michel
Ciment)提议对波兰电影的各个时期做一次简短回顾。如果说1950年代波兰新电影的第一波浪潮包括瓦伊达、耶日·卡瓦莱罗维奇(Jerzy
Kawalerowicz)、沃伊切赫·哈斯和安德烈·蒙克(Andrzej
Munk)——这是一群“与历史对话”但又不乏浪漫主义的导演——1960年代早期的第二次浪潮主要包括波兰斯基和耶日·斯科里莫夫斯基(Jerzy
Skolimowski)的话,那这第三次浪潮就是由扎努西和基耶斯洛夫斯基掀起的,那是“对日常生活和悲观主义的一次回归”。
196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