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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当然也在其内。
——不包括流行音乐吗?
——这上头,坦白说我一窍不通。我偶尔听到一些流行音乐,我不能说它令人不快,不过我有个印象,好像每个乐师在演奏的时候不太关心其他人在干什么。我认识一个搞流行音乐的人,这是帕特里克·维昂,米歇尔和博里斯的儿子,我觉得他有一张唱片很好。不过我跟你说——你问我爵士音乐的事是因为你自己演奏爵士音乐——对我来说真正有价值的音乐是古典音乐。
说到这里,确实很奇怪的是我没有在我的书里头谈论音乐。我想这是因为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以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从前为勒内·莱博维茨的一本书写过序,他是我认识的有限几个音乐家之一。不过在那篇序里我讲得更多的不是音乐,而是音乐上的意义问题,再说这肯定不是我写得最好的文章之一。
——还有《恶心》里那一段有名的话,人家会以为你讨厌大型音乐:“音乐会堂里挤满了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他们以为美是同情他们的。这帮混蛋。”
——是的,我从不以为音乐是用来在音乐会上演奏给人家听的。音乐应该是一个人听的,听广播或者听唱片,或者由三四个朋友在一起演奏。跟一大堆你不认识的、和你一样在听音乐的人一块儿听音乐,这没有意义。音乐是供每一个人个别地听的。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在音乐会上听交响乐——虽然交响乐也是供人们单独听的——但是在音乐会上演奏室内音乐和小型音乐,那就荒唐了。
——你偏爱小型音乐作品?
——我想谁都不知道写真正的交响乐,这太难了。
——连贝多芬也不知道?
——贝多芬也不知道。虽然,第九交响乐几乎称得上是一部美的交响乐。
——你拒绝音乐会,是否因为你根子里拒绝礼仪和社交活动?
——可能有这个原因。不管怎样,除了我真正的朋友们——他们很少邀请我去做客,我从不到人家家里去。我一直讨厌被人请去与陌生人一起吃饭:这种场合不是人吃东西,倒是人被吃掉了。
——但是有过一段时期,你很喜欢与新人会面。
——是的,比如战后,我会见了海明威、多斯·帕索斯。我会见一些作家,如萨拉克鲁、莱里斯、格诺、科克多。是的,我有过任何作家都与他同时代的作家们保持的关系。这也只是从一九四二年或一九四三年开始的。所有与我会面的作家都是反纳粹的,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抵抗运动。战后我会见一些美国、意大利作家,还有几个英国人。还有那些到法国来,要求见我的作家:一九四五年到一九四八年间,许多人要求见我。
第六部分:萨特精选集文论曾对自己感兴趣
——为什么这些经常是友好的文学交游,到后来就疏远了呢?
——有他们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与外国作家疏远的原因很简单,国家之间的距离,加上我很少写信:我从未与作家们保持通信联系。我们只是不时见上一面,趁他们到巴黎来的机会。与法国作家们的情况又不同了。有一些人我后来失去联系,并非因为有什么争执,只因为我们忙的事和我们关心的事变得太不相同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另一些人,尽管有分歧,我继续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比如我很喜欢科克多,我一九四四年认识他,跟他经常见面,直到他去世:他去世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我觉得他很可亲,人家现在说他为人轻浮,我觉得他远非如此。
我们俩在一起,主要是他说话。他讲他对世界的看法,他的想法——他那些话我听来心不在焉,因为照我看他很浅薄。他的谈吐迷人,他有敏感性,但缺少思想。这不等于说我不认为他是一个有很大价值的诗人。
——事实上,在那个时期,你参加了人们所谓的巴黎社交界。
——我没有真正加入巴黎社交界。不如说是戏剧使我会见一些否则我绝对不会认识的人。比如我在西蒙娜·贝里欧家里遇到科莱特。我跟西蒙娜·贝里欧很熟,因为我的全部剧本,除了《阿尔托纳的隐居者》,都是在她的剧院里上演的。她认识许多许多人,善于招待客人。
我喜欢伊夫·密朗德,那时候他与西蒙娜·贝里欧同居,他叫我开心。他为人敏感、滑稽。我记得有一天我对茹威朗读《魔鬼与上帝》,一方面我只写完这个剧本的第一幕,另一方面茹威已经请求他的忏悔神甫允许他上演这部戏。就这样茹葳在西蒙娜·贝里欧的客厅里听我念完第一幕,密朗德在他身边。
茹威一言不发,他皱起眉头听着,样子像要打架。我念完以后,沉默了好久,密朗德说:“你用的词有力量,像硝镪水。”这句话是惟一的评论,因为茹威立即站起来告辞:他第二天要到美洲去。这个可怜的密朗德,他想说一句恭维话,结果找到这么一句过时的俗套话!
这一类始终与戏剧有关的事情是我对巴黎社交界的惟一让步。此外,我总是在同一个时间接见来访者,每天下午一点,在我结束上午的工作之后。他们有的想见到我,有的想给我看他们写的一本书,在这件那件事上征求我的意见……
——你今天仍旧接见研究关于你的一部或另一部作品的年轻人?
——是的,我一直接见他们。前不久我见到一些中学生,他们是布依格的朋友,准备做一篇关于《恭顺的妓女》的作文,要求我跟他们稍为谈谈我自己对这个剧本的看法。
——但是有一个时期你似乎乐于会见名流?
——事实上,从来不是我要求见他们。他们给我写信,或者通过戈跟我联系,我回答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就是这样见到一位我很喜欢的演员,爱里克·冯·斯特罗亨的。我跟他见过好几次面。不过跟这样的人交谈总带点不自然的劲儿,即便他们也说点真心话。如果人们遇到一个正在变得出名的人,那就有趣多了,人们会看到他正在经历什么阶段,什么程度。但是如果你见到的一位先生已经是卓别林先生或者冯·斯特罗亨先生,那么你只看到他习惯让人看到的东西,他扮演的那个角色永远留在他身上。这倒不是他在演戏:他被他的角色霸占了。
——而且这么一来,你自己也被你的角色霸占了?
——不,因为我不怎么扮演角色,我知道存在着我的形象,不过这恰好是我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不是我自己心目中的。我不知道我在自己心目中是什么形象:关于我自己,关于我自己作为个人而言,我想得不多。当我反省的时候,我思考的是对人人都适用的想法。
十九岁的时候我曾对自己感兴趣。这以后,当我为了写作《想像》而观察自己,搜索自己的意识的时候,我更多探求的是一般性的道理。至于《文字生涯》这本书,写它的目的是要理解我的童年,过去的自我,从而明白我怎样变成写作时候的这个我。不过还需要写许多别的书才能说清我今天之所以成为我。现在,当我有空的时候,我与西蒙娜·德·波伏瓦一起写这卷自传,做的就是这一项工作。
我力求解释事情是怎样变化的,某些事件是怎样对我产生影响的。我不认为一个人的历史是在他的童年注定的。我想还有别的很重要的时期:少年、青年,甚而壮年。我在自己生活中看得最清楚的,是有一个断痕。这道断痕把我的生活分成两截,我现在处于下半截,甚而认不清上半截里那个我来了。我指的是战前和战后。
你看,目前为止,我们的谈话主要涉及我的私生活,好像私生活可以与其他一切,即与我的思想,我发表的书,我支持的政治主张,我有过的行动,总之与人们可以笼统称之为我的公众生活的那一部分分开似的。然而我们知道事实上并不存在私生活与公众生活的界线,这个界线纯属幻想,是一种愚弄。所以我不能要求有一个私生活,即一种隐蔽的、秘密的生活,所以我乐于回答你的问题。然而在这个人们称之为“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