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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田哪见过这种阵势?慌忙跪下,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2
那天,姚夫人的怒骂似大雨滂沱,很持续了一阵。收场时,说了一句话,更令雨田惊骇无比:
“你也走吧,我不养活你了,走吧,走吧!”
他给吓得蒙住了,也不知如何辩解。夫人却已将他撵出来了。
他丢了魂似的走出来,倒把等在外头的小水莲吓了一跳。慌忙问时,他也不说话。水莲就跑进母亲屋里,很快,也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水莲又过来缠住问他,他哪有心思给这个小女子说?只应付说:“我也不知二娘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也许嫌我写字写得太难看?二娘正在气头上,先什么也不要问了。”
打发了水莲,雨田也希望主家夫人不过一时说气话,并不是真要撵他走。
但他想错了。第二天,夫人屋里的女佣兰妮就过来说:“二娘叫传话给你,什么也不用你张罗了,收拾起你的行李,去另寻营生吧。”
夫人当真要撵他走?他愣住,不说话。
兰妮低声问:“雨田,你咋惹二娘了?叫她生那么大气,提起你,恨得什么似的!”
雨田才说:“我也不知道呀?昨天,二娘要给二爷回信,她说一句,叫我写一句。写完,就发火,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是没照二娘的意思写吧?”
“我哪敢!”
兰妮又问了些傻话,雨田也不想跟她多说,只是告她:“你给二娘回话吧,我走也无怨言。这两天,我把佃户跑完,查清各家庄稼长势,就走了。”
兰妮就说:“离开邱家,你到哪营生呀?”
“你快给二娘回话吧!”
打发走兰妮,他真就出村奔佃户的田亩去了。
带几分傻气的兰妮都知道担心:离开邱家去哪营生?但他已不去多想。走一步,算一步吧。昨夜,他几乎未合眼,已反复想过多少次,真离开邱家,也决不回叔父家。第一选择,就是
投奔拉骆驼的,跟了去口外。驼户不要他,就自家往口外走。他相信,只有往口外走,就会有生路。
夜里,他也细想了夫人发怒的经过。他是说错了话:不该在她怨恨二爷无情的时候,夸赞二爷。对驻外埠码头,他或许还真流露出了羡慕?但夫人的发怒,似乎也真正唤醒了他的梦想。
他也真该为以后着想了。总不能老这样,陪了主家夫人过一生。自家也是男人,也该到外埠码头去闯荡一番吧。不能像邱掌柜这样驻大码头,至少也要像父亲那样,寻一处小码头驻。
之,因为夫人的发怒,雨田倒真向往起外埠码头来。
带着这样一份向往,雨田不但没有了沮丧情绪,似乎还激发出一种成熟来。他马不停蹄地跑遍了邱家的十几家佃户,整整在外奔忙了三天。其间,一次也没回邱家,每夜都是就近住在佃户。
到第三天傍晚,他才回到邱家。一进大门,守门的拐爷就叫了一声:“雨田,你到底回来了!”“怎么了?”
“你快进去吧!”进来碰见谁,也都是那句话:“你到底回来了!”后来碰见兰妮,她更是惊叫了一声,说:“雨田,你到底回来了!二娘天天骂我,嫌我放走了你!你得对二娘说清楚,是你要走,不是我叫你走……”
“到底怎么了?”
“你一走,二娘天天骂我!一天能骂八遍!你到底回来了,我这就禀报二娘。”
“这几天,我是去跑佃户,跟你说过呀?”
“我说甚,二娘也不听。你去说吧,我这就去禀报!”
兰妮跑进去后,雨田站在院里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只好回到自己的住处。
不久,小水莲跑来,问他这几天赌气跑哪了,还低声告他:“妈的气更大了,见谁骂谁,你得小心!”说完,赶紧跑走了。然而,直到天彻黑了,夫人也没有叫他。看来,她是真动了怒。他走这几天,她以为是跟她赌气?兰妮或许没说清楚。自来邱家后,他也从未离开过一天。她有气,也难免。他可是尽心尽职跑佃户,一点怨气,一点委屈也没有。
她生这么大气,那就更不会收回成命,留下他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他迟早得走这一步吧。
跑了这几天,他也累了。洗涮过,倒头睡下,很快就进入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稀听到一阵哭声,似远又近,还有几分熟悉,只是寻不见人在何处。正着急寻找,猛然一激灵,醒来了。
一片黑暗中,哭声依旧,只是更清晰。
再一激灵,看见了坐在炕榻边的夫人。
他慌忙坐起来,要下地去,夫人拦住了他。
“你睡你的吧!把我气成这样,你倒睡得香!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我是赶趁着跑佃户……”
“谁知道你跑哪去了,没良心的东西!”
“眼看秋凉了,我真是……”
夫人搂住了他,不让他再说。
这一夜,夫人感伤缠绵之极,却不许他多问一句,更不许他多解释一句。
第二天早饭时,夫人叫在她用餐的桌上,多备了一副碗筷,并传了话出去:“雨田虽年轻,可管家有功。前几天下去跑佃户,不辞劳苦,甚是尽心。从今往后,雨田就同我们母女俩一道用膳了。都小心些,不能怠慢了他!”
这可又叫雨田吃了一惊!
主仆有别,那是大规矩。姚夫人这样公开将他与主家同等对待,虽没有料到,但他是知道夫人用意的:她不惜将事情公开,也要留住他吧?只是,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来接受这一份高待!
可他也无法拒绝。正犹豫呢,水莲过来就拉他就座。座上,夫人已无一点怨气,从容说笑,精神甚好。水莲也是高兴异常。但他实在无法同她们一道高兴。
几天后,邻村有庙会。三天的庙会,头一天就热闹非常。这大概是因为去年有拳乱,今年前半年时局也不稳,一年多没庙会可赶吧。
姚夫人听说庙会很热闹,就吩咐雨田:“你叫他们打听一下,看写了什么戏。后晌,咱们也套辆车,看戏去。”
雨田就说:“那我去吧。顺手看有值得采买的,买些回来。”
姚夫人就说:“雨田,你也得学会使唤人!不能光知道辛苦自己。我雇了这些下人,就是叫你使唤。不够使唤,咱再雇。”
雨田就说:“采买东西,还是我去吧。再说,我也想赶赶热闹。”
姚夫人说:“你愿意去,那就另说了。可你得学会使唤人!不说我心疼你了,给我做管家,哪能没一点排场!”
要在以往,雨田听了这番话,会泪流满面的。现在,他却感到了一种压迫。
邻村的庙会场面,果然热闹异常。但他打听了几处,都说今年只写回一个“风搅雪”的小戏班。因为连年天旱,再加拳乱,村里公摊回来的银钱不多,写不起大戏班。
“风搅雪”,是指那时代草台野戏班的唱戏方式,也就是既唱大戏,也唱秧歌小调。大戏见功夫,有规模,但规矩也大;秧歌小调却能即兴发挥。小戏班为了谋生,也就大戏秧歌一齐来,台下喜欢什么唱什么。当时祁太平一带流行的秧歌,已自成体系,有了自创的简单剧目。剧目虽简单,却因采自乡民身边,又以男女私情居多,所以流行甚劲。小戏班当然要抢着“风搅雪”。
但就是像温雨田这样规矩的后生,也知道“风搅雪”唱到夜里,会搅出什么来:冒几句淫词浪语,那还是好的!
所以雨田断定,既然只有“风搅雪”,夫人大概不会来看戏了。他在会上转了一圈,见木炭很便宜,便要了两推车,押了回来。
姚夫人见他买回木炭来,没问两句呢,竟掉下眼泪来。雨田猜不出又怎么了,夫人才说:“你刚来那年,为买木炭,都把你冻病了!你忘了?”
雨田连忙说:“那是我不会办事,不用提它了。”
但他心里明白,夫人想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个寒冷的冬夜,他去添了盆木炭火,她不让他走。可他今天买木炭,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
打发走卖炭的,夫人就问他:“他们写回谁家的戏?”
雨田就说:“没写回正经戏班,只叫来一个‘风搅雪’的野班子。”
夫人竟说:“‘风搅雪’,也有它热闹的地界。一年多没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