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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唬咱们太谷人呢!”
“听我们那位兄弟说,他还真想跟那大师兄、二师兄过过招,可人家非得叫他先入伙,再比武。他没答应,在水秀躲了两天,偷偷看了一回人家祭坛演武。跟跳大神一样,真与我们不是一路。”
“可人家就敢提刀上街杀人呀!”
“这就跟我们习武之人,更不一路了。我们习形意拳的,最讲究武德在先!否则,你传授高强武艺,岂不是度人做江洋大盗吗?就是押镖护院,没有武德,谁敢用你?”“可人家也说是替天行道,扶清灭洋。”
“要不它能传得那样快?”
说时,车二师傅从案头摸来一张义和团揭帖,递给三爷:“三爷你看看,一般乡人见过这样的揭帖,谁敢不跟他们走?”
三爷接住一看,跟那天张天师递给他的一个样:
山东总团传出,见者速传免难。
增福财神降坛。由义里香烟扑面来。义和团得仙。庚子年,刀兵起。十方大难人死七分。祭法悲灾,可免。传一张免一身之灾。传两张。免一家之灾。见者不传,故说恶言,为神大怒,更加重灾。善者可免,恶者难逃。如不传抄者,等至七八月之间,人死无数。鸡鸣丑时,才分人间善恶。天有十怒:一怒天下不安宁,二怒山东一扫平,三怒湖海水连天,四怒四川起狼烟,五怒中原大荒旱,六怒遍地人死多一半,七怒有衣无人穿。若言那三怒,南天门上走一遭去。戊亥就是阳关。定六月十九日面向东南,焚香。七月二十六日,向东南焚香大吉。
车二师傅问三爷:“你看了信不信?”
三爷说:“我时常跑口外,出生入死也不算稀罕了。陷到绝境,常常是天地神鬼都不灵。等到你什么也指望不上,松了心,只等死了,倒死不了,力气也有了,办法也有了,真像有神显了灵。我只信这一位神,别的神鬼都不信。”
车二师傅说:“可一般乡人,只是今年这大旱,也会相信他们。”
三爷说:“车师傅,你们练形意拳的,不会相信吧?”
车师傅又笑了,说:“三爷你先问包师傅。”
包世静说:“去年我跟了老太爷下汉口,在河南就遇见过义和拳。他们哪有武功!我看,装神弄鬼也不大精通。就会一样:横,见谁对谁横!”
三爷说:“我是想听听车师傅的见教。”
车二师傅说:“我早说过了,跟他们不是一路。”
三爷就说:“那我今儿来,算是来对了。”
车二师傅忙问:“三爷有什么吩咐?”
三爷说:“今儿来,就是想请车师傅出面,将太谷武界的高手招呼起来,趁义和拳还没坐大,把它压住、撵走!太谷真叫他们祸害一回,谁能受得住?”
车二师傅听了,却不说话。
三爷忙说:“车师傅,这是造福一方的义举善事,还有为难之处吗?”
车二师傅说:“三爷,你还不知道我?我不过一介乡农,虽喜欢练拳,实在只是一种嗜好。叫我号令江湖,啸聚一方,真还没那本事。”
“车师傅,哪是叫你啸聚落草?只是招呼武界弟兄,保太谷平安而已。师傅武名赫赫,人望又高,振臂一呼,太谷形意拳就是铁军一支,那几个直隶来的毛贼,哪还敢久留?”
“哈哈,三爷真把我们形意拳看成天兵天将了。其实,我们哪有那本事?我知道三爷是一番好意,可我们实在不便从命的。义和拳虽和我们不是一路,但人家有扶清灭洋的旗号,朝廷官府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我们就拉一股人马跟人家厮杀?真走了那一步,我车某岂不是将形意拳的兄弟,置于啸聚落草、反叛朝廷的死境了?再说,义和拳招惹的是洋人,我们也犯不着去护洋助洋。洋人毕竟也够可恶!”
“车师傅,我看官府也不是都向着义和拳。袁世凯去了山东,就大灭义和团。”
“官府出面,怎么都行。我们能?”
“太谷的知县胡老爷,我们能说上话。”“三爷,就是官府允许我们起来灭义和拳,那也只怕越灭越多!山东、直隶遍地都是义和团,你撵走他这一小股,还不知要招引来多少呢!再说,我们有武艺的,去欺负他们那些没武功的,于形意拳武德也有忤逆。”
三爷终于说服不了车二师傅,心里窝得火气更大了。在老太爷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在车二师傅这里又碰了软钉子,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5
太谷的义和团,真如车二师傅所预料,很快就野火般烧起来。四月传来,到五月,平川七十二村,已是村村设坛了,随处可见包红巾的拳民。
拳民多为农家贫寒子弟,年轻,体壮,不识字。乡间识字的子弟,都惦记着入商号呢,他们不会搀和义和团。除了农家子弟,搀和进来的还有城里的一些闲散游民。他们听人念了念义和团的揭帖,又看了看直隶师傅的降神表演,当下就入了拳会。这其中有一大股,系抽大烟抽败了家的破落子弟。
太谷财主多,吸食鸦片的也多,这在晚清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多有戒赌不戒烟的风气。因为家资肥富,抽大烟那点花销,毕竟有限;而赌场却是无底洞,即便富可敌国,也不愁一夜败家。此风所及,太谷一般小富乃至中常人家也多染烟毒。可他们哪能经得住抽?一染烟毒,便要败家。公理会大开戒烟所,戒成功的也不多。这一帮败落子弟,见洋人送来鸦片害他们,又开戒烟所救他们,仇洋情绪特大。好嘛,你们钱也挣了,善也行了,倒霉的只是我们!所以,一听说要反洋教,当然踊跃得很。
这比基督教公理会发展洋教徒,不知要神速多少。
五月间,太谷义和团的总坛口,已从水秀村移到县城东关的马神庙。在直隶大师兄的号令下,拳民们在城里游行踩街,焚烧洋货,盘查老毛子、二毛子,一天比一天热闹。
不久,他们就放出风来:要在六月初三,杀尽洋人!
这股风一吹出来,还真把公理会的美国教士吓慌了。当时在太谷的六名美国教士,匆匆集中住进城里南大街的福音堂。受到恐吓、抄家的十多名本籍教徒,也陆续躲进了福音堂。这十多名太谷教徒中,就有日后成为国民党财长、蒋介石连襟的孔祥熙。当然,这时他还是一个因贫寒而投靠教会的平常青年。
莱豪德和魏路易是太谷公理会的头儿,他们将中外教徒分成八人一班,日夜轮流守卫教堂。
同时,向各方求救。初时,知县胡德修还派了县衙两名巡兵,保护福音堂。
公理会这座福音堂,紧挨着城中名刹无边寺,那座巍峨高耸、雄视全城的浮屠白塔,正立在它的身后。所以,福音堂初建成时,太谷乡人看着就有些刺眼:它会不会毁了太谷的风水?
现在,义和团成天散布“洋教弃祖灭佛,上干神怒,天不下雨”,人们看着它自然更有些可恶了。福音堂的大门,又向东开在繁华南大街。门前本来就人流如梭,有巡兵守护,自然更招人注目。尤其是有义和团来叫阵时,大门外就聚集得人头攒动,水泄不通,路都断了。
困守其中的中外教徒,见外面这种情形,惊恐之余,只得把一切交给他们皈依的主了。各地教士、教徒遇难的消息,他们已经听到很多。
不过,义和团并未在六月初三攻打福音院。进入六月后,义和团开始攻打的,只是乡间的一些布道所、戒烟所、诊疗所,但杀戒已开。被杀的,都是本地教徒,数目可在一天比一天增多。
县衙虽已着手组建团练,可面对洪水般疯狂的拳民,哪能赶上趟!知县胡大人对太谷局面,显然已无力控制。
到六月十五,义和团终于开始围攻城里的福音堂。
六月十八,青年孔祥熙翻墙潜入相邻的无边寺,偷偷坐上一辆粪车,逃了出去。对于他的临
阵逃脱,公理会的美国牧师倒不阻拦,也没有谴责。孔祥熙提出逃生愿望时,是很难为情的,但美国牧师们倒一点也没有难为他,反而出谋划策,只希望他成功出逃。基督教与我们的儒教,真是很不相同。否则,后来国民党的四大家族,就要少了孔家。
孔祥熙逃出后,福音堂内只剩了六名美国教士和八名中国教徒,包括太谷第一个受洗礼、已成华人长老的刘凤池,西医桑大夫。这十四名中美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