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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我对儒家大部份不赞成,因为它太僵固。有人积极,有人保守,并没有错。可是,把道德推到极点,所造成的伤害,使人无法接受,以孝道来说,儿女孝敬父母,本来是很简单的事。而儒家却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弄得血腥残酷,那是一种扭曲。其实,人的关系是平等的,相对的,但儒家却把它变成了绝对。
香港有新儒家徐复观,很了不起,他试着把儒家回复本来面貌。
吴:你目前担任些什么工作?
柏:在「中国大陆问题研究中心」当研究员。
吴:不需要靠写作吃饭啦?
柏:还是要靠写作吃饭,也是兴趣。
吴:你对中华人的经济势力和政治势力的看法怎样?
文化力量是政治力量
柏:中华人没有文化力量,也就没有政治力量,我这是外国人的看法。邱吉尔有《英语民族史》,可从其中看出英语民族的伟大和影响力。而华语民族文化影响力太小了,只能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互相倾轧。有人说日本人是经济动物,我说中华人才是真正的经济动物,而且是分散成很小股的经济动物。
一个民族不能没有文化。好比,你住在这间房子里,又脏又乱,随地吐痰,即令给管房的十万美金小费,他也不会尊敬你。当我去你们的国家博物馆参观的时候,看见那里的说明牌子上,只有英文和马来文,却看不到华文,什么原故?
我太太在希腊的时候,看见那儿的洗手间有「出」「入」「男」「女」等华文。却是写给日本人看的,外国人跟你交谈过后,临别时会忽然跟你说「沙由那拉」,你有什么感觉?身为华人,这是件很伤感的事。
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就要自己有尊严,别一味抱怨别人。你不要问人家「为什么看不起我?」如果你够水准,自有人尊敬。
吴:是不是每个人都应该关心政治?
柏:不关心政治,政治可要关心你。但不要因关心政治,而采取暴力。
吴:那么你是反对革命啦?
柏:除了无法用和平方法改变,最好不要轻谈革命。革命是满可怕的;我自己曾亲身体验过两次革命,在中国史书上更看过无数次革命。除了少数,一般情形,都是越革越不好。最好由选票改变现状,不用暴力,因为暴力会引起暴力反应。你看现在中美洲的情形就知道,越革越乱。
有人说选举很浪费,但要看这浪费是否值得,浪费金钱总比浪费人头好。
至于参与政治,我想,我们应该参与,大多数人不参与的政治,是一种灾难。
吴:有人说你出狱后的杂文不比以前辣,你个人有没有这个感觉?
柏:可能表达方式上和深度上不同吧。
吴:宗教是团结的工具吗?还是一种迷信?
宗教可以促进团结
柏:宗教可以促进团结,至少在马来西亚是这样,回教和天主教都可以促进团结。只有佛教没有团结,因为佛教的教义很散,没有最高的象征权威在里面。(太多神?)
宗教当然是迷信。不过,有一个迷信的信仰也好,因为生活太艰苦,不能缺少宗教,从宗教可以求得心灵慰藉。当然你也可以无神论,只要你心安理得就行了。
吴:你是不是教徒?
柏:我本身是基督教徒,但很少进教堂。我只是偶然进了教,觉得还满好的,信仰宗教没有科学道理可讲。
吴:你这次来吉隆坡,刚好是接近大选的时候,你又是马华公会请来的,有人说你受马华公会利用,你有什么感受?
柏:我来之前,并不知道这里正在竞选。而这是「是非」「对错」问题,不是利用不利用的问题。我觉得「孝亲敬老」是对的,我就来了。
华人就有这个毛病,脏、乱、吵、窝里斗,互相猜忌。我们不应该随心所欲的用恶意解释别人的动机。提倡加强对父母的爱心,总应该吧。我们只应该问事情对不对,要对人家的原意,充满同情。好比一个人开车在路上,看见一个人晕倒路旁,把他抱上车,载去医院。这个行为本身就够了。不要推测那人想从晕倒的人身上得到什么,或说:「给他碰到罢了,有什么了不起」之类。
至于说不追求名利;好,一个月不发薪水,看你怎么办?你会跳起来。每个人都要荣耀,上帝也要荣耀,只看你用什么方法。你脱裤在街上跑一圈,也可以成名。不过,这种求名的方法就太低劣了。
吴:你对共产制度有什么看法?
柏:没有任何制度比民主制度更好。
附记:听过了柏杨一夕谈之后,不管你信不信他,服不服他,你不能够抹杀的一点是,柏杨毕竟是柏杨,他有他值得骄傲的地方。尤其是他对华人社会的弊病,实在看得很透彻,很深刻,值得身为华人者深省再三。当然,在某些问题上,他的看法却是很「文人」的。
跟柏老谈论问题,确是一次很愉快的经验。在访谈过程中,我们之中都不时爆出了笑声,这都因为柏老的谈吐幽默,见解又令人感到独特而意外的原故。
正视自己的丑陋面·《中国之春》
⊙纽约《中国之春》杂志编辑部访问。
⊙文载一九八五年六月纽约《中国之春》杂志。
台湾作家柏杨于一九八四年十一月访问美国,参加爱荷华国际写作计画的有关活动。在纽约逗留期间,于十一月十二日在《北美日报》总编辑俞国基寓所,与《中国之春》杂志编辑林樵清、李兆钦、黄仕中,及中国民联主席王炳章,进行了长时间的热烈谈话。
编辑部根据录音对座谈进行了整理。
中:我知道您十分关心中国的苦难,是不是在这方面告诉我们一些您的看法。
柏:你要看中国历史,五千年历史中,有几天是好日子?我们当然可情绪化的高声呐喊:「我们很快乐,我们没有一天不快乐。」但是,如果仔细看古人歌颂的汉朝、唐朝是怎样记载,就知道我们中国人的命运,早就如此悲惨。不断的发生改朝换代型的流血战争,不断的遭遇到瓶颈时代的屠杀。好不容易迈过这两关,朝代稳定时间,又有倾盆大雨般凶暴的贪官污吏,对人民百般虐待。
中:这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您的感受是什么?
柏:我小时候亲眼看到国民党精彩的一面──那种热情澎湃和充满新希望的情况。我是河南人,国民党北伐到我家乡时,连乡下的农夫都不由得产生景仰、崇拜的心理。但是,后来希望成了泡影。你说有什么办法?共产党建国时你们都还小吧?
中:我们大都在共产党建国前后时出生的。
柏:那时我已三十岁,所以我至少比你们大三十岁。
中:您是哪年离开大陆的?
柏:一九四九。所以比你们多了三十年的经历。我亲眼看到了共产党同样了不起的蓬勃的一面。那时,人人认为他们是中国的救星。但是,没想到沉沦起来更可怕。大家都说共产党在晚年的毛泽东手中堕落了。但我想问题恐怕不那么简单。我一直在想所有这些毛病究竟出在哪里?
中:经您提醒,我们似乎听到了中国人的哭声!
柏:有一次,我在洛杉矶讲演,有人问我:你是否以当一个中国人为荣?我脱口而出说:我不以当一个中国人为荣。请您告诉我:中国人的荣耀在哪里?是我们的国家强?是我们的文化高?是我们民族对人类整个文化有建设性的贡献?是我们的音乐、绘画、文学出类拔萃?我们到底有什么?请随便讲出来一个荣耀,我们国家有而其他国家没有,或是我们可以和其他国家同享的。举得出来吗?
中:我们中华民族有五千年悠久文化,对世界也有贡献嘛。
柏:当然,我们有贡献,但我们不能吹牛自满,至少,我们最近五百年来,我真不知道有什么贡献。五百年来,我们的文化产物却是专制、廷杖、内斗和奴性的养成。
中:不是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