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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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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那就更恼火。
   
     李宁:你以杂文成名,现在却潜心于历史研究,对一个长年从事杂文写作的人来说,这代表什么转变或意义?
   
     柏杨:我一直很喜欢历史,因为历史本身就是最好的故事,而中国历史更是世界所有历史书籍中最丰富的,没有一个国家的历史可以像中国追溯到四千年之前,甚至连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包括早上还是晚上发生的事,都可以留下详细的记载。
   
     印度根本就没有历史,罗马帝国也没有中国这种编年体的详尽记载。但中国人有这么丰富的东西,自己却看不懂,这是多么大的遗憾!
   
     我翻译《资治通监》以后,收到各种各样的投书,但我每收到高初中学生的来信,听到他们说如果你不翻译《资治通监》,他们可能一辈子都看不懂时,心里真是异常感动。如果中国人连自己的历史都不懂,那该是多大的悲剧,我在想,这个工作现在不做,再经过几十年,中国人读古文的越来越少,工作将更困难。我觉得我是在历史书上传播种子,中国革命所以一直革不好,问题就出在我们没有崇高的人权及民主的最高指导原则。所以,我一直期望中国文化中的病毒,能被大家彻底认识,彻底铲除,而这思想越早在心里播种,认同这种想法的人愈多时,这一股力量酝酿成熟以后,中国才有希望。
   
     杂文虽然有杂文的价值,但杂文往往只是对变态现象的一种抨击,翻译《资治通监》,不只是对当时现象,还兼及导致这种现象的病根。
   
     李宁:一个月十四万字的交稿量,是很庞大的负荷,在长期工作过程中,你最渴望外界什么支援?
   
     柏杨:翻译《资治通监》后,很多读者、学人专家,给我的夸奖,使我感动鼓舞。但我更需要的是鞭策,有人自称是「吹毛求疵」,但我渴盼吹毛求疵,这样才能使译本完整,我盼望挑剔,挑剔对我有益,对《资治通监》更有益。
   
     亵渎君主的柏杨·Alain Peyraube·梁其姿
   
     ⊙访问者Alain Peyraube先生·翻译者梁其姿小姐。
   
     ⊙文载一九八四年六月八日巴黎《世界日报》。
   
     柏杨,本名郭衣洞,无疑的是台湾最具代表性作家之一。他于一九二○年生于河南省开封县,一九四九年离开中国大陆到台湾。在台湾,他很快便以尖锐的文学风格、幽默感和不饶人的讽刺笔调,闻名于文学界。一九六七年,柏杨翻译一系列「大力水手」漫画,其中有描述父子二人在孤岛上竞选总统的故事。
   
     对蒋介石来说,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他正准备立他的儿子为继承人。柏杨虽不断为自己辩护,但仍不能避免被判入狱八年的命运。他一直被关在绿岛,一九七七年才获释放。
   
     Alain:你在狱中的日子是怎样度过的?对你来说,最难受的事是什么?
   
     柏杨:开始和结束时最难受。开始时,我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他们可能做事太积极、抓错了人。很久之后,我才顿然领悟,这是上面要重重惩罚我的思想过于独立。当时,我非常害怕从此湮灭,尤其审问时所用的刑求十分可怕,他们不断拷打我、折磨我,迫使我供出我不曾犯过的罪。后来我的腿被打断了,他们送我入医院,在那里,我受到不错的待遇,因此,我又开始怀着希望。我对自己说:「既然他们要医治我,那就是说明他们要保留我的性命。」当我获悉我的判决时,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狱中,我很快便适应生活,习惯被隔离的感觉,和物质的缺乏,以及饥饿等等。
   
     Alain:入狱后他们有没有继续审问你?你有没有被迫向狱吏表白你的「坏思想」,被迫经常作「自我批判」?
   
     柏杨:没有。台湾的监狱和大陆的不一样。幸好在台湾,一旦刑期被宣判后,犯人便得到某种安宁。原则上,他们不会再折磨你。不过,我服刑期满后,却重新体验到恐怖。虽然我从狱中被释放出来,但他们却一直把我软禁在绿岛。在软禁期间,我一度完全放弃重获自由的希望,那时候的生活的确可怕,我甚至没有可谈话的对象,每天都在等待、焦虑中度过。最后,我还是走出来了,这得感谢美国卡特总统及他的人权政策。
   
     Alain:短篇小说和讽刺性杂文,在你作品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你对这两种表现形式,是否有特别的偏好?
   
     柏杨:没有。但读者较喜欢后种形式的作品。我想以我深感兴趣的主题而言──如嘲讽人性的愚蠢、自大和虚伪,杂文的形式可能较为适合。短篇小说以篇幅短小取胜,所以重要的意思要直截了当的写出来,不能赘述多余的细节或微妙的心理状况,这类描述可能把某个人物的复杂性格衬托得更完满,但最后却把重要的主题在次要角色的描述中淡化了。
   
     Alain:最近你正在把一位十一世纪史学家司马光的作品《资治通监》译成现代中文,这是否代表你作家事业的转捩点?
   
     柏杨:我至今仍不太清楚,可能是,可能我不会再写小说或杂文。自我入狱后,我对历史的兴趣增加了许多,我觉得历史着作并不是次要的文学类别,同时我觉得,在台湾,历史该担当非常重要的角色,年轻一代正面对着文化脱离的危险,他们应重新发现文化的重要性,及经典作品中的人文精神。当然,他们也应该知道古代中国统治阶层是如何的腐败。
   
     古代作品中,有许多是很了不起的,但是,对大部份的人来说,文言文太困难了,他们看不懂,所以,我决定把司马光《资治通监》译成现代语文。这本史书上起公元前四○三年,下迄公元后九五九年。翻译也是一种创作,翻译司马光的作品,乐趣绝不下于我写自己的杂文。
   
     Alain:你某些反西方主题,是否启发自这种「文化脱离」的现象?
   
     柏杨:我绝对不是一个反西方主义者,我只是反对那些暴发户赶时髦的对美国的崇拜,这种人在台湾十分多。但并不等于说凡进入台湾的西方道德,及文化价值都应该被摒除。
   
     台湾和其他东南亚国家,从美国输入的,只是人家的「低级文化」。只要翻开报纸看看,现在台北戏院上映的美国片,尤其那些场场爆满的影片,便了解我的意思,这些都只是乙级电影,我们并不需要接受这种文化。
   
     Alain:你认为台湾的人自由?抑大陆的人自由?
   
     柏杨:当然是在台湾的人。最近我听到关于大陆的各种现象,都是令人沮丧的。如果我身在北京,一定还在狱中,可能我会在某些昙花一现的「自由化」运动中被释放,这类运动每十年、二十年便重复一遍。不过,很快的,我会重新被关进劳改营里去。因为到了我这把年纪,绝不折腰。
   
     士大夫和中国人·吕嘉行
   
     ⊙访问者吕嘉行先生。
   
     ⊙文载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十六日香港《百姓》杂志。
   
     ──爱荷华大学五月花大楼访柏杨一夕话
   
     吕嘉行:请问,什么是知识份子?什么叫做知识份子的责任?柏杨:如果说有知识的人就是知识份子的话,以前的人因为必须读过书才能成为知识份子,所以知识份子是少数人。现在,知识普及,所谓「知识份子」,以及有些人常用的「读书人」这类名词,应该取消。当我们说「知识份子的责任」这个问题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改成「公民的责任」?
   
     吕嘉行:你觉得「士大夫」算不算知识份子?
   
     柏杨:我以为算,对士大夫而言,知识是一种工具,用这种工具敲开政府文官管道的大门。已经走进大门的这些官员,再加上还没走进大门的一些儒生、进士、秀才、举人等等,组成了传统的士大夫阶层,也就是现代所谓的知识份子。他们和皇权紧密结合,缔造了中国特有的「官场」,这是其他国家所没有的。
   
     吕嘉行:「官场」对中国有什么影响?
   
     柏杨:日本明治维新所以成功,中国戊戌维新所以不成功,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日本没有吸收中国制造知识份子、士大夫,以及制造「官场」的科举制度。中国科举制度制造出来的知识份子、士大夫、官场,就好像是天空中无边无涯的庞大乌云层,使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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