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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是虚胖的场面,已是遗憾。而动作的奇异,也遗憾不误。这又谈起癌来啦,一直到目前为止,中国的打斗片,无不惨不忍睹,常有些导演先生,看洋片打斗,看得心中发烧,欣然曰:「他们能打斗,咱们也能打斗呀。」这跟拍战争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能战争,咱们也能战争呀,结果战争片出了「茶壶一把」教师爷式的《西施》,打斗片出了婆娘拳。
洋片打斗,不是真的结结实实打到鼻子肚子,而是经过一再苦练,当你一拳凶猛的打到距他鼻子只半公分时,他就踉跄的后仰矣,当他一拳凶猛的打到你尊肚只半公分时,你立刻就弯腰哼哼矣。中国演电影的明星朋友,没人肯下这么大功夫,则怎能挑起这个沉重的担子?
演技?苦练
洋明星之能够成为大明星,主要的是靠演技,而演技必须靠苦练。玛丽莲梦露女士美得够你老眼昏花了吧,但她仍用她所可以节省下来的钱,付盖蒂丝女士的学费。死心塌地,揣摩学习。约翰韦恩先生已垂垂老矣,又得了难治之病,钱多得可怕,誉满九州,但他仍在郊外练习鞭击,要练得一鞭子就把树枝上的苹果抽下来,以备新片之用。
呜呼,这是一种啥现象乎哉?中国女演员一旦演了两部电影,就急吼吼想找个有钱的饭票,再不然二十年后仍是二十年前的老把戏。林黛女士自始至终都是「咬牙」「回头」「跺脚」那一套。而男演员锋头更锐,低焉者索性吸上了鸦片烟,高焉哉也是除了打牌跳舞外,别无兴趣。玛丽莲梦露女士自知孤陋寡闻,因而手不释卷,拚命看书,中国的演员和导演则根本不知道自己,于是乎视书如仇,于是乎自以为很有前途,于是乎别人稍微说说他,他就龇牙。
形成这种堕落的景观,除了中国人固有的肤浅气质外,当然有其客观因素。好比说待遇太低,整天为生活跑腿发愁,有时间就去麻醉麻醉神经。而且你就是努力啦,演技进步啦,如果不能称老板的心,如导演的意,你也得喝西北风。相反的,你就是不努力,就是演技没有进步,只要你称老板的心,如导演的意,照样起飞。
然而,不管怎么吧,反正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因为中国演员在演技上差一截,所以有些在洋电影里出现的场面,或洋演员表现的动作,我们最好避免。其中最最应避免的是战争和打斗,好像一个耳朵稀烂,或根本没有耳朵的美貌佳人,最好用秀发把它盖住,如果不但不把它盖住,反而毅然决然,硬是英勇的露了出来,并且还用个电灯泡照着,喊曰:「都来看呀,俺也露耳朵啦。」亲友碍于情面,不得不拍巴掌,但非亲友的观众,恐怕就非常抱歉矣。
战争场面,还可以用千军万马,走来走去。而打斗动作,就无法偷工减料,拉拉扯扯,歪歪斜斜,一拳打出去,真教人担心闪了他的尊腰。观众是看过洋电影那种逼真干法的,一旦看了自己的,说它不是打斗吧,实在是在那里扭扭捏捏的动手动脚,说它是打斗吧,又是婆娘拳。
婆娘拳已经惨不忍睹,而最可怕的一着,还有脱光了衣服,肉搏的镜头。两个弱不禁风的臭男人,露出我见犹怜的嶙峋排骨,好像水牢里泡了三年的囚犯,在作垂死挣扎,真是何苦来哉?导演老爷硬是把这种惨绝人寰的镜头亮出来,莫非用的是苦肉计,以便观众慈心大动,捐钱买只老母鸡教他炖炖吃乎?
一个人如果知道藏拙,才是好汉。日本人所以拚命练习排球,就是这种自知之明。东方人的身材,本来不如西方,这是上帝偏心,即令努力改种,将来可能长得高头大马,也是五百年以后的事,现在固无可奈何也。再加上后天的营养不良,就更木法度。读者老爷如果留心篮球赛的话,当可发现,每每到了下半场时,洋大人还生龙活虎,健步如飞;黄帝子孙已气喘如牛,跑不动矣。柏杨先生这些年来总是在想,为啥不研究发展点别的乎哉?好比说,国立台湾大学堂教习简孝质先生,曾训练了一批男女学生射击选手,弯着腰射击焉,伏着身射击焉,向背后射击焉,蒙着眼射击焉,一个个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只要再花一点点工夫,再花一点点钱,就可夺标国际矣。可是他们遭受到却是无情的冷落,体育官崽们宁可在篮球上花大钱。呜呼,只要用训练篮球队的十分之一的经费去训练射击选手,中国大名早上了世运会矣,盖只有射击是不纯粹靠体力的也。
似乎又把话拉到云南啦,我们讨论的主要目的是,以目前中国人的体型、体力,和演员训练的程度,不适宜于演出战争,更不适宜于演出打斗。一定要演出战争、演出打斗的话,力争上游当然可以,但该战争和该打斗,必须是中国的。那就是说,必须是异于西洋的。如果也来一个大搬家,把西洋场面和动作,搬到中国银幕上,而又搬得四不像,婢学夫人,何必多此一举?偏偏《西施》的战争也好,打斗也好,全是洋大人那一套,唯一的一场双军对垒场面,也是美国片上印第安型的,前已言之矣,两位将军跃马而出──眼看着要打将起来,却只把长矛往地下一插,以后就没有啦。记得《梁山伯祝英台》时,也有这种表现,梁山伯先生死了之后,祝英台女士哭奔而往,都以为她要扑到坟上,谁知道她却扑到碑上,其手法如出一辙,我们可称之为李翰祥先生式的虚脱,恐怕是一时改不了也。
这些话前面已说过矣,在这里要提出的倒不是这些,而是《西施》片中的战争和打斗,只不过是四不像。
千古之谜
这年头有些人好谈「固有」,若「固有道德」焉,若「固有文化」焉。猛一听好像中国立国五千年,「固有」的玩艺多啦。其实仔细一想,跟看了李翰祥先生导演的电影一样,似乎也有一种虚脱的感觉。盖「固有」的恐怕不多,不但不多,而且简直少之又少,少得可怜,少得等于没有。现存的只是一大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四不像。西洋大人不必细表矣,就是东洋大人,日本人有日本人的「固有」,韩国人有韩国人的「固有」,泰国人有泰国人的「固有」,越南人有越南人的「固有」,无论衣服、礼节、日常生活,各国都有各国祖宗传下来的一套。前年亚洲影展时,在台北举行了一个晚会,日本人穿日本服装,行的是日本礼;韩国人穿韩国服装,行的是韩国礼;马来西亚人穿马来西亚人服装,行的是马来西亚礼。只中国男女,有的洋装焉,有的旗袍焉,有的鞠躬焉,有的挥手焉,五花八门,各人搞各人的。
贵阁下看到日本片《宫本武藏》乎?(没有看过的朋友,真该上吊,再上演时,劝你卖掉裤子也要看。)是一部打斗片,为世界提出来一个划时代的认识,那就是西洋的打斗和日本的打斗,有本质上和形式上的不同。洋电影打斗,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人仰马翻,鼻青脸肿;而且「耐战」,打翻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打翻,惊天动地。日本片打斗,则恰恰相反,《宫本武藏》上有几场死活相搏的镜头,双方各自举剑,聚精会神,鸦雀无声,绕着空圈,虎视眈眈,然后大喝一声,闪电一样相扑,一个倒毙,一个胜利,胜负立见。西洋打斗是强暴激烈,使人热血沸腾,日本打斗则是冷酷狠毒,使人心都结成一团。
在中国传统上,战场上将军决斗,是讲「回合」的,吾友张飞先生在葭萌关大战马超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打得兴起,两军还燃起火把,继续夜战。呜呼,「回合」是怎么回事?中国历史上,尤其战史上,有许多事情,直到今天仍弄不清楚,很多人试图解释,结果越解释越恍惚,一个是「阵」,一个就是「回合」。「阵」是啥?难懂难懂,诸葛亮先生的「八阵图」就是一个千古之谜,而最常见的莫过于「一字长蛇阵」,孙膑先生和薛仁贵先生,都曾摆过,孙膑先生靠它打败了庞涓,薛仁贵先生靠它打败了渊盖苏文。该「阵」的厉害,在于有七十二变化,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敌人进得「阵」来,处处有机关,地地有伏兵,一旦误入「死门」,准活不了。
历史上只有岳飞先生不善于布「阵」,也不喜欢布「阵」,乃绝顶的天才,不肯被酱。他的老长官宗泽先生,为此曾告诫过他,答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他阁下以野战闻名于世,据说,也正因为他的野战功成,才把金兵打得直叫「岳爷爷」。「阵」从宋王朝之后,就开始没落,迄今七百余年,人们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