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柏杨全集-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荒山诀别
   当中泰难民服务团最后一人撤走时,伤兵们列队相送。忽然间,他们上去拥抱,孩子般的放声大哭。
   当我向美斯乐告辞时,看到一场生离死别的悲恸。这幕场景发生在「中泰支援难民服务团」最后一位撤离的团员身上。
   中泰支援难民服务团,跟曾焰女士一样,做了太多的贡献和缔造太多丰富的成果,却不为世人所知。远溯到一九七八年柬埔寨难民排山倒海的逃向泰国时,联合国和世界各国震撼之余,立即展开救济,其中中华裔难民约有二十巴仙,我们却束手无策。几经折冲,这困境被中国人权协会理事长杭立武先生解决。杭立武先生担任驻泰国大使期间,跟现在泰国政府若干高级官员,有浓厚的私人友谊。于是由两国民间团体出面,成立由中国人权协会负担全部经费的「中泰支援难民服务团」,在台北逐个梯次遴选大专毕业青年,到难民营服务。
   ──要说明一点的是,泰北孤军难民聚落群,称「难民村」,泰东柬埔寨逃亡出来的难民聚落群,称「难民营」。「村」的含意是永久居住,「营」则是暂时性的,当难民们遣送完毕之后,那个「营」也就跟着撤销。
   中泰支援难民服务团是为服务泰东难民营而设的。可是,就在去年(一九八一)雨季过了之后,却有四位团员,远征到泰北难民村。中国人权协会驻曼谷的秘书王福迈先生,虽然知道逾越他们的工作地区,仍把唯一的一辆吉普车供他们使用。可是,美斯乐对这几位台湾去的年轻访客,报以冷眼。
   四位团员中以韩定国先生年纪最大,他虽然因账目不清,受到责难,但他热情澎湃的为难民献身的精神,确实感人。他母亲曾专程到曼谷探望他,他却一大早去难民营了,使得母亲独自在旅馆哭泣。韩定国先生和他的伙伴面对着不知道如何开始的荒城,最后选定了对象──伤兵。一些在考牙山战役,或在其他零星战役,被炸断手足,被炸瘫了神经的战士,每月只有一百五十铢(新台币三百元──不过六包三五牌纸烟的价钱)。一百五十铢要支付牙刷、牙膏、毛巾、肥皂……不久就会用完,在领取下个月一百五十铢之前,大多数都在乞讨。这是一个使人彻骨生寒的镜头,他们身上挂着泰国政府为他负伤而特别恩赐的泰国公民证,在街上跌跌撞撞。双腿俱无的只好爬行,逐家逐户的哀求舍施一点剩菜剩饭,而他们却是祖国舆论称誉的英雄人物。
   四位年轻人在美斯乐村外山坡上为他们建立一座「荣民之家」,虽经雷雨田将军协助,也不过勉强集结了二十余位。团员们开始传授他们手工艺技术,希望有一天美斯乐成为观光胜地时,能出售他们的手工艺成果,改善生活,并为美斯乐增加荣耀。现在的美斯乐,还不能供应任何一件纪念品。
   伤兵们冷酷现实冻结了的心,被团员们火山熔浆的骨肉之爱,逐渐融化。女团员谢安宜──来自台北一家贸易公司的美丽女郎,亲自为那些肮脏得使人掩鼻的负伤战士洗衣服,甚至为瘫痪在床的负伤战士洗澡。他们从没有想到人生还会再有温暖,就像坚冰被春日融解后的黄河一样,抑制在内已久的感情,突然奔放激荡,吐出他们倾诉不尽的故事,包括自己的哀伤,美斯乐的传奇,满星叠的内幕,以及一些使人浑身发抖的惨剧,一一的向团员吐露,那是孤军最低层,最隐密的心声。
   台湾省立屏东农业专科学校毕业的吴英明先生,是一位木讷青年,在学校学过手工艺,大责重任就落到他身上,他像母亲教孩子使用筷子一样,耐心的教伤兵们使用竹片,编织花瓶花篮,又教伤兵们制作和雕刻一种盛「美斯乐茶叶」的木盒。金山银山都会吃完,一技在手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负伤战士在逐渐开朗的胸襟中,恢复了自尊,看到祖国孩子们赐给他们再生后的远景。
   然而,满星叠战事爆发,远在曼谷的远东商务代表处(大使馆)代表(大使)沈克勤先生,训令人权协会秘书王福迈先生,立刻把服务团撤回。他警告说:「如果死了一个,我们都会调走。」他不担心团员的生命,更不在乎伤兵们的学习半途而废,只考虑自己的官位。
   可是,团员们的辛苦服务,正产生回响,不但伤兵们有再世为人的感觉,连美斯乐这个沉闷的荒城,都被几个年轻人鼓舞起来,掀起生命的喜悦。雷雨田将军多少年第一次被这现象感动,打电报给沈克勤先生,要求准许他们继续留下来。沈克勤先生一口答应,并诚恳的要雷雨田将军:「请把要挽留的团员名册,马上报给我。」
   名册用电报立即发到曼谷,他们相信会有好消息,如果不可能,不会那么诚恳的要他们报出名单。却不知道,事情已经定局,这是官场上的一种艺术运转,只不过希望用以稳定美斯乐的情绪。
   后来,负伤战士们终于知道恩师们非走不可的时候,他们挽留无计,唯有彻夜学习,连睡觉都手拿工具。有几位昼夜不息,一面编织,一面流泪,当我前往迎接最后撤走的吴英明小友,跟我一起离开美斯乐时,伤兵们列队相送,听候最后致词。忽然间,他们拥抱他,孩子般的放声大哭。他们悲痛的是又一次落空,又一次被遗弃。手工艺只学会了一半。他们恐惧辛苦经营起来的「荣民之家」,将会荒芜,将再回到他们熟悉的地方,在街头行乞。
   写到这里,美斯乐哭声仍响耳际,停笔叹息。彼苍苍者天,曷其有极。
   
   
   归来?祝福
   写完此文时,向丛山中的骨肉同胞,寄上无限的祝福,含着眼泪的祝福。
   回到曼谷时,已离开它将近三个星期。《中国时报》在给我的行程上,本没有列入泰东难民营,因为有关难民营的报导太多了。但我在启行之初,甚至刚到曼谷时,仍雄心勃勃要往柬埔寨边界看一看,至少看一看最大的考伊兰难民营。可是当我回到曼谷,已再没有勇气,勇气似乎在泰北被消磨尽了。老妻从台北打两次越洋电话到曼谷,告诉我台北正盛大报导考伊兰那里发生战争,千万不要前往,我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实在是,蛮荒险境,使我身心俱惫。丝毫没有保护,而身份又暧昧的情形下,在那比台湾大两倍的边区山野,人命不如蝼蚁。对一个没有强有力向导的访客而言,更是闭着眼睛往黑暗里一跳。而每次雇请向导,又没有强有力的介绍,不得不用高价,而高价却会立刻引起震动。回台北后,中国电视公司主持的座谈会上,韩定国先生说:「柏老每到一个地方,那地方的物价都会飞涨。」他可能形容我用钱如流水,问题是我不得不用钱如流水,而这种用钱如流水,却正埋伏着杀机,有权势的人会问:「他为什么用钱如流水?有什么企图?」
   然而,主要的还在于我不是去旅行,而是去收集写作资料,既收集资料,便不得不发问,不得不寻根究柢的发问,当我没有把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前,就不能报导清楚。可是,好奇心会害死猫,希伯来有句谚语:「不要总是发问,如果发问太多,上帝会回答你:『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你就上天堂吧。』」尤其我想知道的全是敏感问题,和最不容侵犯的禁忌,一句被认为恶意的话,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回到曼谷后我才开始真正害怕,回想起三星期盲目的横冲直闯,随时随地都会伏尸山野,不由的为自己的生命战栗。所谓危险不危险,只是刹那间的事,一声枪响,就决定一切。假使发生事情,换来的不过一声叹息:「他怎么鬼迷心窍,跑到那里去?」
   所以我没有去泰东,便迳回台北,现在却有点遗憾。不过我虽没有去那里,而去过那里的中泰支援难民服务团团员,却告诉了我堆积如山的故事,一句话可以说完,中华人在世界各个角落,都承受太多的苦难。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难民营不准有任何营业行为。一个中华人少妇,被查出身上有几块布和一些针线,就被认定为人缝补,给她的处罚是:剥光她的衣服,教她赤裸着胴体,从「犯罪」的地方,走到禁闭室。
   这个故事比千千万万中华人被屠杀被强奸还使我震骇,因为那是出自敌人之手。美国迈阿密古巴人难民营的难民,充满了激情和愤怒,中华人的难民,则只是含垢忍辱,除了含垢忍辱外,什么都不会。每一桩这种故事,都是一个窒息,忍不住呐喊出声。
   柬埔寨人似乎比中华人更为悲惨,七百万人口,已被人类有史以来最封建、最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