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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吗?」
「我还能做出别的什么事呢?我迟到了这么久,已经非常对不起人民,我心里已经很难过了。」
脱可列夫伸出下巴,一大口一大口的吸着雪茄,以他的年龄来说,吸雪茄似乎是太早了点,但作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是无畏无惧,没有困难不可以克服的,他目前只要付出咳嗽的代价就行了。马多可夫对脱可列夫的沉默感到一种芒刺在背的不安,他呻吟着,幸亏墙上那个大钟救了他,那大钟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来,敲了整整十下,使他乘机转变话题。
「指导员同志,」他说,「这座房子的原主是什么人?」
「一个日本官员的住家。」
「昨天还在吗?」
「今天还在,是临时把他们赶出去的。」
「日本人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畜生,」马多可夫说,「在哈尔滨和长春,我就见得多了,他们好像不是被赶走,而是借给朋友住似的,临走时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要是换了俄国人,早就放上一把火,我要住不成,别人也别想住。天啊,我困倦得真要昏过了。」
「好吧,你就在我办公室休息休息吧。」
脱可列夫把雪茄抛到地毯上,出门去了,马多可夫的四肢有点发软,勉强提起精神叫里约林,没有人回答。他发现桌子上有一个按铃,跟政治委员桌子上一模一样,他按了一下,又按了一下,铃声很大的响起来,可是没有人应声而来。他失望的走到走廊上,大声呼叫,仍没有一点反应,很显然的,全连队同志都上街去了,只剩下这位注册有案的少校连队长一个人了。
们这些猪,乌拉山的猪,」他诅咒着,「去找快活吧,包管会找到保安同志线民的,一个个婊子养的。」
马多可夫在诅咒了一阵之后,一股冲动使他也要奔到大街上去把肚子装饱,但他想到他可能再碰到王宝鼎,或再碰到类似那个摊贩老板的人物,就兴趣索然了。而且,他发现最迅速的充饥办法,莫过于到连队部厨房。不过问题是,厨房在什么地方呢?他从楼上走到楼下,用他那共产党员特有的锐利的眼光仔细观察,一样的门,一样的窗,但他始终没有看到厨房门前必然应有的脏水缸,和堆积如山的垃圾。
但马多可夫有的是办法,他逐个的打开所有的屋门,一间一间寻找。
最后,当他走到楼下甬道尽头,要推开其中一个门时,忽然听见里面发出一种嘶哑的哭声,他吃惊的倒退了一步,里面伴着哭泣的挣扎声清晰的响起来了,那是一种悲切和绝望的声音,像一种委屈的冤魂在地狱中向上帝乞援。这是什么呢?马多可夫全身毛发都直竖起来。糟了,他心里喊,反动阴谋正在进行,反动份子已潜到森严的队部,用卑鄙恶毒的手段在谋杀什么人──还能谋杀什么人呢?当然是谋杀红军。马多可夫想到这里,他的膝盖软了,惨淡的灯光下,院子里树丛的枯枝在寒风中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响声,好像撒马尔罕劳动改造营的火葬场。同志们呢?一定是这样的,同志们一个不剩的都被引诱进去,都正在接受人类中最残酷的屠杀。
「里约林,里约林!」他叫。
但他马上把自己的口掩住,用最难堪的话责骂自己,所有的警觉都没有了,这一次是死定了,这样喊叫不是敲着锣告诉那些反动份子还有一个连队长仍活着吗?他要尽快离开这个魔窟。但他的腿却软得再也移不动了,只刹那间,他相信了上帝,「主啊,求你赦免我,拯救你这个可怜的仆人……」他祷告着,一面卧下来,用他的双手和双膝在地下爬着,一直向门口爬去。
就在这时候,从那房间里传出一声使人血液都凝结的惨叫,像利刃一样,划破甬道的沉寂。马多可夫把面孔贴到地上,尽量把上身压低,吃力的爬到一个灯光照不到他的有阴影的地方,两只胳膊像大风中的一张薄纸似的颤抖着,虽然因为天气的关系,手有点发僵,但身上的汗浆已再度大流特流了。他在帽檐下张开眼睛,向四方窥探着,仍然没有人影,这是一个好兆头,证明反动派仍没有发现他。不过,当他鼓起勇气继续往前爬时,却爬得更艰难了,而甬道又是这样的长,距大门口又这样的远,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呢?他那潜伏着的宗教意识,使他再度默默的向上帝呼唤,反覆的向他所知道的神明起誓,让他脱离险境吧!
蓦地,一只有力的脚猛烈的踢到马多可夫的屁股上,他的嘴巴被踢得重重的撞到地面,血水和涎水从他那立刻间就肿起来的嘴唇上淌出来。可是他不作声,只咬着牙,像殭尸一样的趴在那里,他希望那个踢他一腿的反动份子误会他已经死了。
「克利加,你干什么?」
这分明是塔维斯基的声音,马多可夫的勇气就非常迅速的从脚跟涌到发梢,一种无产阶级的尊严,使他如青蛙一样的跃起来。
「难道我不可以做做柔软体操,锻链锻链身体吗?」他嚎道。
「不要这么大的嗓门,」塔维斯基拉着他的手臂,「你既然什么都看见了,就不能不教你也分一份──跟我来。」
马多可夫一踏进刚才发出凄惨叫声的那个房间,就快活的跳起来。可是他只跳了一半,就一脸失望的呆在那里。原来一个中国女孩赤身露体的躺在地板上,两个迷人的乳房下方,插着一把刺刀,刺刀柄还轻微的颤动着,好像集体农场上那些稀疏的苇秆,鲜血顺着刺刀四周正往外流,头发披散着,眼睛半开着,她已经死了。
「克利加,」塔维斯基说,「我们一致决议,要使你分享这个女人,好吧,现在你可以动手了,把她拖出去,拖到后面,最好找一口井,再不然扔到墙外,墙外是条巷子,那就非常明显的是帝国主义反动派干的惨无人道的勾当了。」
马多可夫感觉到他的怒火燃烧着他的舌头,这是不能忍受的欺骗,忍不住发了疯似的叫了起来。
「我什么都明白了,你们这一批向资产阶级屈膝的软骨头份子。当真快乐的时候,把我抛到一旁,而在成了尸首的时候,却找到我了。我要声明,就是叶尼塞河向南流,也别想我动一动手指。塔维斯基,我得警告你,这么美的一个女娃儿,你不觉得单调吗?总有一天,你会被女间谍把刺刀反过来扎死的,死得像一只腐烂了的臭松鼠。」
但当他转过了脸,他看见了脱可列夫,就像看到了绷带一样,立刻合住嘴巴,为了表示他不是顾忌什么,而只是自动自发起见,他就非常安详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在走过那女孩子尸首旁边时,他还用无产阶级的皮靴猛烈的踢她一下。
「克利加,」脱可列夫说,「我指着保安同志的荣誉起誓,我们确实是要去找你的,可是,这个婊子的封建意识和贞操观念中毒太深,她不停的滚来滚去,恶毒的拒绝我们红军对她那种千年不衰,万年不变的友谊。要不是里约林进来帮忙,恐怕衣服都脱不光。」
「里约林在什么地方?他倒好运气。」
「我在这里,官长。」里约林衣服凌乱的从背后走出来。
「好呀,你竟然做出这种脏事,按照纪律,不管你是什么,你就遣送回国定了,你就要真正的成为永不能出头的泥鳅了。」
这一次并没有在半途发现,而是在一口气痛快的说完了之后,才发现他已陷于急不择言的错误。
「马多可夫同志,」果然,脱可列夫从门后现身了,他冷冷的说,「你一提起纪律,我就要问你了,亲爱的同志,你说那纪律是什么纪律?」
「当然是人民纪律──我不过比方罢了。」
「人民纪律规定得明明白白,凡是在公众场所强奸友邦妇女的一律遣送回国。」
「是的,姜申。」
「我要问的是,那女人是那国人?」
「中国人,当然是中国人。」
「现在,就要辨证的解答这个问题了,中国是我们的友邦吗?」
「当然──当然不是。」
「那么,这个房间算不算公众场合?」
「当然不算,姜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