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说采用女人的名字较佳,那么,为啥不可以用中国女人的名字耶?洋大人以英文字母为序,我们则以赵钱孙李百家姓为序,或以笔划多寡为序,或以音字母为序。上一个台风曰「赵娟娟」焉,这一个台风曰「钱秀秀」焉,下一个台风曰「孙玲玲」焉,依此类推,周而复始。或者把中国的名女人列成一表,按次出笼,曰「妲己台风」焉,曰「褒姒台风」焉,曰「西施台风」焉,曰「王昭君台风」焉,曰「杨玉环台风」焉,曰「董小宛台风」焉,曰「苏小小台风」焉,广播时候,则不妨洋化,曰「强烈台风李师师,今晨九时中心位置……」再不然套此办法,改用男人的名字亦可。或者不用人类名字,而改以野兽猛禽,似乎也有其情趣。曰「卷毛狮台风」焉,曰「玉麒麟台风」焉,曰「凤凰台风」焉,曰「野狼台风」焉,因其无西方色彩,亦不具国家色彩之故,当更易为其他国家所接受。
这办法实行起来,一点也不困难,当我们啥都不行时,不妨阿Q。洋大人发的是南施,我们译的是陈圆圆;洋大人发的是玛莉,我们译的是赵飞燕:只要列一个对照表便成矣。一旦等到中国强大,美国缩了回去,关岛、冲绳基地既无,菲律宾、日本基地也告撤消,测候飞机不能再来,便是想助我们一臂之力都不可能,届时中国自己去干,对那一团低气压,我们说它是啥,它就是啥。台风为西太平洋特产,他们根本没有这玩艺,故不怕洋大人不跟着我们走也。然而,在自尊心日泯的今天,作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前些时在某杂志上看到一篇介绍台风之文,开宗明义便曰:「台风者,从英文翻译过来的名词也。」不禁吓了一大跳。台风如果是翻译过来的名词,则孔丘先生危矣,孔丘先生岂不也成了「康弗雪斯」翻译过来的人物也。盲目虚骄固教人脊椎发酸,一见洋大人就翘腿撒尿,也实在受不住。然而连《辞海》上都如此写,我们还说个啥?英文中单音节的字不多,据柏杨先生所知者,仅有二焉,一是「叩头」,一是「台风」,福建人口头固说「风台」,但文字上(如福建志书),硬写的是台风也。其实这件事用不着引经据典,只按常理,就可判断。盖这种要命的风在西太平洋刮了五千年,小民纵然其愚如猪,也不致不知道它是啥风。尤其是中国人,把风分得再细不过,有「台风」焉,大风也。有「台风」焉,发声的风也。有「飑风」焉,暴风也。有「飔风」焉,凉风也。有「#CNS:3…6225#风」焉,惊风也。有「飂风」焉,西方之风也。有「飙风」焉,骇风也。有「飓风」焉,狂风也。有「飉风」焉,不停息的风也。有「台风」焉,慢慢的风也。有「台风」焉,强烈的风也。呜呼,对啥风都有称呼,偏偏对每年都要三至五至,要命的家伙没有称呼,必须等洋大人指而告曰:「它是台风」,中国人才恍然大悟,天下有此理乎?
英文万岁
谈起来「原文」,真是中华民族的一场浩劫,不知道五胡乱华,以及元初清初时,中国知识份子是不是也同样手捧「原文」而猛读?六朝便有诗云:「汉儿学得胡儿语,站在城头骂汉人。」这种丑态似乎只限言语,现在看来固无足奇也。如今胡语吃不开,英文取而代之,中国人骂中国人,只好用英文矣。前年报载,复兴航空公司总经理陈文宽先生在酒楼请洋大人的客,警察前往执行任务,他觉得有损门面,乃以洋话激洋大人之怒,洋大人就把该警察揍了一顿,壮哉。这一类「学得胡儿语」的事多矣,任何一个国家的国民,若美利坚、若日本、若韩国、若阿尔巴尼亚,从没有两个本国人在谈话时用洋文者,只有俄国在托尔斯泰时代,以说法语为荣,如今则只剩下中华民国有这种表演矣。其实乱讲洋文本来没啥了不起,但以变态心理出之,便教人有张君瑞先生搂住崔莺莺小姐之后的感觉,「醮着些儿麻上来」矣。
这里有一则柏杨先生亲身经历的故事,我常去耶稣教会做礼拜,每逢星期日,必手执《圣经》,昂然而往。因而结识了一个时代青年,有一次偶尔谈到《圣经》文字太差,既不通顺,读起来彆彆扭扭,又欠真实,有些地方且不对劲得很,例如有一句曰:「唯真理可以得自由」,如译为「唯真实可以得自由」,当更恰当。该时代青年曰:「你可看原文《圣经》,那文字流畅多矣。」我曰:「我看不懂原文。」时代青年听了之后,脸上立露怜悯之色。我自顾形惭,嗫喃辩护曰:「没有几个人看得懂原文《圣经》的呀。」时代青年像被踢了一脚似的一跃而起曰:「我就看得懂。」不禁大惊,询他可以见示之乎?他拍胸作声,允明天带来,以便我大开眼界。当天晚上,柏杨先生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能合眼,想不到该时代青年学问竟如此之大,连原文《圣经》都看得懂,我们老一辈的真该吃巴拉松矣。到了第二天,时代青年来访,夹了厚厚一册,打开一瞧,原来是一本英文的,乃问曰:「原文《圣经》何在?」他曰:「这不是原文是啥?」呜呼,这年头,恐怕把「原文」解作英文的,不限於该时代青年一人。而《圣经》中旧约原文,固希伯来文也,新约中一部份为希伯来文,一部份则为古希腊文,连现代以色列人、希腊人都看不懂。中国人中,似乎还没有听说有几个懂得希伯来文和古希腊文的,只有一家《圣经》函授学堂教希伯来文,教习则是匈牙利人焉。
柏杨先生当时实在不好意思把该时代青年的尴尬嘴脸拍下照片,我想他这一辈子都对「原文」留下深刻的印象。
使人「麻上来」的那股劲,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好像在证明中华民族因为作孽多端,气数如缕。去年女作家张雪茵女士去台湾疗养院看病,医生诊断了一半,便跑出去,(鬼知道他为啥跑出去,不过他既跑出去啦,病人有啥办法?)张女士一时无聊,把病历表拿过来细看。一个白衣天使走来,一把抢去,曰:「你怎么乱翻?」又曰:「你看也看不懂。」凶恶之状,若黑寡妇然,把张女士气得头昏眼花。柏杨先生也有一次,送朋友去某私家诊所求治,该医生胡乱摸了一阵之后,说打一针便好,我以眼斜视他的病历表,见上边有英文「维他命丙」字样,不禁大惑,询之曰:「这玩艺能治头痛乎?」我以为该医生定有一番解释,想不到他咆哮曰:「谁教你偷看病历表?」
其实我只能看得懂「维他命丙」而已,普通情形之下,便是把病历表塞到眼眶里都木在羊也。呜呼,英国人看病,医生在病历表上的处方,用的是本国文字焉。德国人看病,医生在病历表上处方,用的是本国文字焉。日本人看病,医生在病历表上处方,用的也是本国文字焉。恐怕世界上只有劣等的堕落民族,或山窝里吃人肉的野蛮民族,本国医生给本国人看病,却写的是病人看不懂的文字也。柏杨先生偶尔违和,找医生诊断时,便如一种投入屠场的感觉,被乱整一阵不说,最可怖的是呆坐一旁,看那医生振笔疾书,写的全是洋大人之文,横看竖看都不认识。然后药剂师按方配之,或口服焉,或打针焉,左手执药瓶,右手按屁股,茫然而归,固不知自己吃的是啥药,也不知道挨的是啥针。有胆大皮厚的病人冒险问之,医师则曰:「退烧药,消炎药,镇定剂。」而各种药均有千百种,用的是那一种乎?他不肯说,病人仍不知也。犹如法官对待囚犯,判死刑乎?判有期徒刑乎,判几年几十年乎?统统不言。为何如此判乎,其理由如何乎?亦统统不言。囚犯连判决书都看不见,已送到监狱执行矣。即令来了好运,如张雪茵女士有机会翻一翻,或如柏杨先生瞥了一眼,却看不懂写的是啥。呜呼,假设中国法院的判决书和诊断书一样,也用的是洋大人之文,你说打官司的人活着还有啥意思,而诊断书上固都是如此者也。用洋文写药尚可解释为免得翻译,有其方便;但有些地方实在并不方便,前天我抱小孙女求医,年龄八个月,我想如果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用中文写「八月」,决不致影响其可敬的前途,可是她硬是来了一个Eight Moonth,即令以笔划而言,也没有中文省事,她为啥如此?恐怕说来话长。从学堂教育到社会风气,每个人都这般这般。奴性充斥到了见怪不怪的程度,人性的自尊必然一天比一天消失。思一思想一想,又何止医生为然也。
奴才群
其实患这种毛病的,并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