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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没有。」我曰:「能贪污揩油乎?」答曰:「不行,我管的是设计。」我曰:「这就叫糟,你结婚后需要租房子,六蓆榻榻米两间,至少五百元,剩下的七百元,不买肥皂乎?不买牙膏牙刷乎?还有袜子、衣服、应酬,请问不足之数,你将怎么办哉?」答曰:「既然相爱,就应共同受苦。」我曰:「好小子,说的全是狗屁之话,对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还没有结婚哩,便打定主意教她受苦,真是蛇蠍心肠,再不快滚,看我打断狗腿。」该年轻人趁我找棍子之际,飞奔而逃。
呜呼,现在的女孩子们懂事多啦,不要说比十年之前或甚至百年之前,便是比五年之前,其见识都不一样。五年之前,女孩子以嫁洋人为荣,自从有一个姣娘嫁了一个美国擦皮鞋的,弄得非常扫兴后,女孩子乃改变目标到华侨头上。我有一个朋友,其女正读高中,美人儿也,追之者恒数十人,有一天其女带了一个窝窝囊囊的角色来访,介绍曰:「美国华侨。」当时尚无异状,可是下星期日忽接喜帖,他们竟然结上了婚。近来此风固然茂盛如昔,但已更为精密,仅只「华侨」二字,已不如当年那么唬人,必须经过函件往返,打听底细,如果真有店铺有农场,那当然是非嫁不可,如果只是一个空心佬倌,凑了几个钱回国跑单帮,仍是棉花店失火──免谈。
在这上面可研究一下虚荣和荣誉的分际。一个女孩子挑选丈夫,非百万富翁不可,非把她弄到美国或弄到罗马不可,非有汽车洋房不可,我们指摘她爱好虚荣,还说得过去;如果她的目的只在避免冻馁而求温饱,一个男人连这最低的要求都不能做到,反而拉着嗓门吼她虚荣,便说不过去也。举一例焉,张先生月入千万;李先生月入五千;王先生月入一百,如果玛琍小姐要嫁张先生,王先生抨击她虚荣,还沾一点儿边,如果她要嫁李先生,王先生便没有资格责备她,更没有资格逼着她非跟自己一块活受罪不可。
贫穷是一种罪恶,如果社会不允许你发财,这罪恶归於社会。如果你自己不努力,则这罪恶归於你自己。自己连养活妻子的力量都没有,不去努力奋斗,反而口口声声咀咒那些不愿跟他一块受活罪的女孩子;是自己迷了心窍,看样子就是骂掉舌头,只能献自己的宝,不能讨到老婆也。
柏杨先生不是提倡女人们都应势利眼,而是促请小伙子们注意,先自己检查检查,努力上进;坐在十字路口一味抱怨女人爱钱,徒显得自己是个混蛋。
爱情如火
求偶是一种艺术,其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甚至比真正的艺术还要艺术,有些人无师自通,花样翻新,有些人却钻研一辈子也搞不出一点名堂。去年美国各地光棍,纷纷成立「打倒霍斯顿俱乐部」,盖霍斯顿先生,是一个极平凡的海员,他在纽约娶了一美丽的太太焉,在旧金山又娶了一美丽的太太焉,在夏威夷也娶了一美丽的太太焉。最后一次,则是在洛杉矶,正和一漂亮的女郎结婚,被旧金山那一位太太掩至,打了个鸡飞狗跳,这种公然重婚案子,经电视、广播、报纸,一齐报导,自然天下皆知。於是,纽约太太赶了来矣,夏威夷太太也赶了来矣,她们柳眉倒竖,杏眼圆瞪的聚集一堂,但其赶来非为打架,而是前来看护丈夫,深怕别的女人把他抢走,法庭之上,谁也不肯离婚,而那位还没有举行结婚典礼的新娘也宣称,他如果不娶她,她就要告他。结果那个艳福冲天的傢伙拥着四个太太,买了一辆汽车,招摇而返。报上说,他自任司机,一出郊区,四个太太还唱歌哩。
这种事不要说发生在美国,便是发生在我们中国,也会使光棍七窍冒烟,故各地均有「打倒霍斯顿俱乐部」产生。可看出一个要命的问题,有些人对求偶──包括交友、求婚,和结婚,特别具有天才;有些人却硬是束手无策。惜哉,霍斯顿先生对他的那一套不肯写一本书传授给大家,以便普渡众生。(他说他还要娶第五个太太哩,真把人活活气死!)
不过,问题严重性也就在此,霍先生如果真的写了出来,也许会因其公开之故而全部失灵。昔隋炀帝杨广先生宠杨贵儿,对其他千万宫女看也不看,萧皇后大急,有一天,把杨贵儿找了来,问曰:「你能把皇帝迷成这个样儿,一定有你的一套,我们是姐妹淘,告诉我听听。」若换了霍斯顿先生,恐怕萧皇后再巧言花语,他都不会露一点口风,可是杨贵儿到底年轻,禁不住萧皇后一再拜託,竟全盘端出,於是糟啦,当天晚上,杨广先生还要找杨贵儿,萧皇后嗤曰:「你以为她真的爱你乎?」乃一一告之底蕴,杨先生失望之余,从此跟杨贵儿断绝邦交。
呜呼,杨贵儿当时到底说了些啥,我们不知道,但她的那一套,和霍斯顿先生那一套一样,一定很有点学问,否则不会把对方吃得死脱也。现在台湾最大的社会问题,不在怨女,而在旷男,再丑陋,再没有学识,再年华老去的女人,都不愁嫁不出去。在国内没有人要,去了美国,猪八戒也变成杨玉环矣。你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乎?即令有之,责在自己,是自己不肯嫁,不是嫁不出也。而臭男人便不然,小自二十岁起,老至七十岁止,光棍林立,其数目本已超过女人多多,不成比例,便是两个男人娶一个太太,恐怕有人都得望妻生叹,娶不到手。更何况有些女子天生的怪毛病,不肯嫁人乎?於是,男人比女人苦得多啦。记得十年以前,光棍朋友求偶,先讲上一大堆条件,曰年如何,曰貌如何,曰学识如何,曰籍贯如何。十年之后,所有条件全化为乌有,只要是女人就行啦。而天下奇怪的事也就在此,臭男人总以为降低条件,定无问题,谁知道却是越降越糟。一个大学生,十年前非高中毕业生不娶,五年前初中毕业生亦可,而今小学毕业生也成。可是想当年初中毕业生嫁高中毕业生,她已很满意,如今小学毕业生嫁大学生,她还不肯干哩。
这种事与人心不古无关,乃典型的经济学上供求律,女人多而男人少,男人当然值钱。美国的女孩子,星期六晚上彻夜守候在电话机旁,全家若逢戒严,父母兄弟统统不得使用,唯恐男友约会的电话打不进来也。第一次约会之后,男朋友要吻她,就得给他吻,一个作母亲的曾向报界诉苦曰:「我女儿如果不叫他吻的话,他第二次便不约她。」咦,真叫中国男人吐血,就凭这一点,下辈子都得投生到美利坚。
(柏杨先生按:男多女少,是一九六○年代现象,二十年风水轮流转,现在到了一九八○年代,女多男少,形势乃倒了过来,成了女孩子整天惶惶的世界,嗟夫!)
中国男人的危机,既如此严重,可是仍有的男人今天娶一个,明天又娶一个;有的男人女朋友一大群,争着都要嫁他;有的男人妻貌如花;有的男人妻子的学问大得可怕。他们都是「有一套」的人物,在求偶艺术上有其高深的造诣,为光棍朋友所不及也。
求偶的学问博大精深,有这种学问的人,便有资格拥娇妻而抱爱子,痛享家庭之乐;没有这种学问的人,只好焦头烂额,生趣全无。这种现象,不仅人类如此,其他动物也是如此。光棍之士,如果稍微留意观察,当有心得,对自己不无裨益也。
君不见凤凰乎?有漂亮尾巴的乃是男凤凰,见了女凤凰便来一个孔雀开屏,把全部家当都亮了出来,於是女凤凰晕头晕脑,非嫁他不可矣;这跟男人在女人面前故露美钞一样,盖有些女人一见美钞就浑身发痒,事便无不成也。君又不见狮子乎?有漂亮鬃毛的乃是男狮子焉,女狮子见了那鬃毛标记,芳心大动,不要说结婚,便是同居也行;该鬃毛跟「华侨」二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柏杨先生常看到有些归国的男士,唯恐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华侨,没谈上三句,他就掏出洋大人之国的护照(目前情形看,菲律宾华侨最吃香,泰国次之,美国又次之,刚果华侨最说不响);而女孩子一旦交上华侨朋友,表演得就更卖力。你和她见面,三分钟之内如果还没有谈到她的男朋友是华侨,并作羨慕之状,她准恨你一辈子。
凤凰和狮子,其求偶在於「露一手」,而蜘蛛和螳螂求偶,却是拚老命的干,至为惨烈。凡是举网以待飞蛾的蜘蛛,都是小姐,不知道当初上帝是怎么搞的(我想他老人家当初造蜘蛛螳螂时,夏娃女士一定刚被亚当先生修理一顿,气忿之余,代捏了几个,自然把男性捏得如此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