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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的外在观察下,根本不可能正确无讹的发现内在美,所谓经济学家也没有这个本领。除非那一天,天忽然塌啦,才有机会看出诸老奶逃生时的内在情操。有些人话讲得漂亮,文写得漂亮,实际上自私卑鄙,一堆狗屎(我可没说别人,我说的是我)。用外在去判断内在,连耶稣先生都会看走了眼。最后,高希均先生呐喊曰,中国小姐选举,可以使中国女孩子都「更孝顺」,咦,何方神圣,竟能在戏台上洞察出她们的肺腑。
高希均先生的大文只一千字,柏杨先生「倒也倒也」之后,一口气就写了三千。这就是有学问和没学问之分,一千字就说明白的玩艺,三千字都言有未尽。凭良心说,中国小姐选举并不是没好处,最大的好处是:有钱的有福啦,有钱的老爷可藉此选媳妇,有钱的少爷可藉此选老婆。呜呼,曲曲折折,扭扭捏捏,既转弯又抹角,找那么多政治的和道德的理论根据,鞠躬尽瘁,用尽心机,岂不太辛苦也。
鸭子嘴
──为啥鸭子都死啦,嘴还那么硬?
人类考古学家似乎应该做一件事,那就是应该考查一下,中国人的性格和人际关系,啥时候发生巨变的,变成今天这种死不认错的气质。柏杨先生在公共气车上大战的那位车掌老奶,以及两位拔刀相助的乘客,更加上各级官崽,没有一个人说一句「对不起」。公开干没一块钱的家伙,反而理直气壮。破财受气的老汉,反而成了神经病。
今年(一九七九)的大专联合招生考试,死不认错的精神,发扬到极致,不过主角不是车掌老奶,而是大学堂校长兼主任委员王唯农先生;配角也不再是两位乘客,而是大学堂教习兼「闱长」林隆清先生。
──写到这里,顺便向教育部上个条陈,最好编一部标准本「死不认错学」。如果能在大学堂设立一个「死不认错系」,或索性办一个「死不认错大学堂」,也是发扬酱缸文化的良法。
大专联考出的题目和标准答案,精彩绝伦,早已声满天下。而最使人春心大动的,莫过于历史科的几个错字和王林二公所作的离奇解释。第三十七题曰:「火药是道教练丹家发明的」。第四十一题曰:「指出中国唯一出路为国民革命」。第四十九题中,冒出了「丹森」。很明显的,「练丹」是「炼丹」之误,「出路」是「生路」之误,「丹森」是「冉森」之误。然而春心大动的倒不是它误不误,而是王林二公处理这件误的英勇态度。
王林二公一口咬定,「练」「链」「炼」通用,不能算错字,并且亮出《辞海》的招牌,《辞海》上是这么说的呀。而「出路」跟「生路」也是同义词,并告诫芸芸众生:「不要往牛角尖里钻。」至于「丹森」,倒是真错啦,但错的好,错的妙,因为它只是陪绑,怎么挑也挑不到它头上,对考生没有关系。
呜呼,自从十世纪宋王朝发明冲天炮以来,迄今千载,中国一片寂寞,却忽然大权在握之士冒了出来,发明了新的文字学,「练」「链」「炼」相同,「出路」跟「生路」一样,也算为中国人争了口气。不过,幸亏王林二公只查了一下《辞海》,如果一不小心,再查了一下《辞源》,嗓门恐怕就很难这么震耳欲聋。《辞源》上就没有「练」「炼」「链」三教归一的说法也。为此,台北《中国时报》特别发表了一篇社论,问曰:「精练」和「精炼」能相通乎?「练兵」可以,「炼兵」就是杀人矣。「炼钢」可以,「练钢」就无从下手矣。学生老爷用的「练习簿」,印刷如果印成「炼习簿」,恐怕非退货兼赔老本不可。社论老爷指出,但丁先生的「炼狱」,是不是可译为「练狱」?最妙的是,吾友杨玉环女士是用「匹练」(绸缎)绞死在马嵬坡的,依王林二公之意,大概是用「匹链」(铁索)吊死,或用「匹炼」(火炉)烧死灼死的,使杨女士向阎王爷报到,填履历表时都无法下笔。对啦,「表」「表」也是通用的,可是「履历表」总不能说跟「履历表」一样,「国大代表」如果写成「国大代表」,准收拾不了摊子。嗟夫,「练剑」是要把剑术练好,「炼剑」则是要把顽铁炼成利刃。台湾省政府有一个「训练团」,如果改为「训链团」「训炼团」,不知道各位老大人,觉得如何。
王林二公第二个伟大的创举,是肯定了「出路」就是「生路」。台北《自立晚报》上刊出寒风先生一文,问曰:「放你一条生路」,能用「放你一条出路」代替乎?放你一条生路充满了感情,而放你一条出路,便是放狗屁矣。学生老爷在学堂毕业后,往往互相询问「出路」,还没有听到有人关心「生路」的。说句泄气的话,王唯农先生有一天从校长宝座上垮了下来,林隆清先生有一天被学堂解了聘,你们担心的是「出路」也乎?还是「生路」也乎?如果更倒了楣,二位老爷因杀人嫌疑,被判了死刑(对不起),你们担心的是「出路」也乎?还是「生路」也乎?
至于「丹森」「冉森」,解释得未免太过于浑身轻松,堂堂皇皇的国家考试大典,关系着数万考生的「出路」兼「生路」,每一题都应是认真严肃的,反而打马虎眼,用「反正考生不选」,来掩饰命题上或校对上的错误。在基本上,考试官错啦,有一百个理由说明错啦跟没错一样,而考生有一个错误,就被整得少皮没毛,这是不公平的,不公正的也。
历史如此,地理亦然。第四十六题曰:「中国古都之一的洛阳地理形势,有那些特性?──A、北临黄河,南倚熊耳,外方诸山。B、东扼函谷关,西有虎牢关。C、地居伊洛盆地的中央。D、曾是东周、东汉的首都。E、为河南省省会。」联考会的标准答案是ACD。台北《联合报》曾刊出曹汉旗先生一文,指出A是胡说八道。呜呼,洛阳之北是邙山,晋王朝的那些混账皇帝,就埋葬在那里(他们埋葬的方法妙不可言,挖个洞把尸首塞进去,既没有坟墓,又没有石碑,后世盗墓的朋友,一个个急得跳脚),越过邙山,还有一段距离,才是黄河,说北临邙山则可,说北临黄河则不可也。至于南方的熊耳山,更远在天边。命题的老爷可能没有在洛阳住过,然而,没有吃过猪肉,一定也见过猪走,在台湾的洛阳人没有死光,随便抓一个拷问,也不至恍惚到如此程度。如果这个命题成立,美国首都华盛顿,也可以「东临多瑙河,西倚太行山」矣。
这是联招会的怪事,另外,我们又遇到《西贡风云》的怪事。《西贡风云》是台北三家电视台联播的连续剧,内容是啥,不必介绍。反正是其中一位角色越南华侨邝石先生,被描绘成一个坏蛋,在台北的儿子邝少真先生看了对亡父的侮辱,提出严重抗议。人人都以为会有合理的答覆,却万万想不到,死不认错学又派上用场。编剧小组贡敏先生声明曰:「那只是姓名的一项巧合,因为越南华侨姓邝的很多,编剧时就随便杜撰了一个名字。」邝少真先生忍气吞声,要求在该剧片头前标明:「姓名如有相同,均属巧合。」该剧制作人田文光先生,大义凛然曰:「该剧将不做任何说明。」
呜呼,邝石先生曾在越南西贡担任过工人子弟学堂校长、华侨总工会理事长,又于一九四八年创办《民星日报》,并非无名小卒。杜撰到跟一个知名度甚高的人物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无知,就是恶意,而现在既不愿承认自己是无知,又不敢承认自己是恶意,只好靠权势取胜,你又奈我何哉?不过,该剧向小民宣传时,却是特别强调剧中人物都是真姓实名的,以期收到教育群众的效果,原文曰:「本剧力求真人真事,剧中人也就是难胞们真实姓名。」现在却情急招供,原来是假的呀。用假的东西,企图使观众相信它是真的,观众正要相信它是真的,它却自己揭起底牌,教人千万别信。天下竟有如此这般的美丽宣传,使人不得不喉咙发痒。
然而,我们惊奇的不是这些,而是惊奇在台湾的中国同胞特有的「死不认错」的气质。写到这里,柏杨先生拨电话给中央研究院的动物学家姚安莉女士,问她一个问题:「为啥鸭子死啦,嘴却那么硬?」她呆了半天也回答不出,看起来她的学问也没啥了不起。嗟夫,在所遇到的怪事中,我们没有听到一句承认错误的话,没有听到一句表示歉意的话,完全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硬碰硬做法。不知道我们祖先做了多少坏事,造了多少孽,竟触玉皇大帝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