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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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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姐儿长到这样大,还不曾坐船来过金湖,趴在船舷上半个身子探出去,那船家摘了一把莲花,王老爷挑了朵半开的给了蓉姐儿,蓉姐儿把花凑近了闻闻,手指头摸了粉嫩嫩的花瓣,拿荷花的梗子去划湖中的水,远远看了水面被划开又拢起,隔了船儿晃着花跟宁姐儿做手势。

待她们的船驶到采莲湾,望荷台上扎了三面彩绸,锣鼓鞭炮都响了起来,几个穿红衣的人儿举着鼓锤擂响皮鼓,水送鼓声,轰轰响在耳边,蓉姐儿闷头玩得高兴,在小船舱里爬来爬去,王老爷一手抱了她,点了望荷台给她看。

金湖百亩荷花,种下去原是为着治水,不意竟开出这样一片,倒成了游湖胜地,荷叶出水有半船高,越靠得近荷花梗子越是长,蓉姐儿小小的人,头一探出去就顶了荷叶,笑呵呵的缩回来,再探出去。

陈阿婆的船早就瞧不见了,船身周围都围了一圈绿叶,只看得见高台上的人,听得着间隔船上的人声,偶尔瞧见个蓝衣红衣的影子,再定睛一瞧却是粉荷出水打苞半开,蓉姐儿寻了几回就是瞧不见,急的扯住王老爷的袖子:“阿公,阿婆呢?”

她小人儿叫不清楚,刚会说话就跟了妍姐儿叫,把外祖跟袓父混在一起,怎么说都改不过来,王老爷摸了她的头:“你瞧,便在那朵花下面。”

蓉姐儿人小踮起脚也瞧不见,却安心了,知道她们没丢,又乐呵呵坐下来仰了细脖子看着高台,他们来的晚了,没占着好位子,只模模糊糊的瞧见一个影子,只晓得那些台上的女娘衣裳好看的紧。

销金的织金的,日光一照转起圈来晃了人的眼睛,王老爷看见蓉姐儿看得出神,盯着台上眼睛一瞬也不瞬,笑一笑道:“蓉姐儿觉得哪个最好看。”

她小人家托了腮,把这五六个细细看一回,举着手指头点头道:“红衣裳的,红衣裳最漂亮。”她却不是评人,而是评衣裙了,那红衣的女子一身行头不是凡品,想着资助她的公子是个有身家的,王老爷也点一点头,看见她浓黑发间插了一朵千瓣红莲,道:“咱们蓉姐儿说的是,定是这个红衣的拿着头筹。”

蓉姐儿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她自家也点头,得意洋洋的样子,看的宝妞哼一声,冲着蓉姐儿吐吐舌头别转身子。

苏氏在王老爷面前乖觉得很,婆媳两个都不去惹蓉姐儿,却也拘了宝妞不同她玩,小小船舱里,王老爷跟蓉姐儿坐一边,朱氏苏氏带了宝妞坐一船。

蓉姐儿人虽小却看得懂颜色,她们不来搭理她,她便也不凑过去,这才看了陈阿婆的船,想到那边船上去,从泺水驶出来的时候,小人儿板了脸,怎么也不高兴。

玩久了又忘了,只不理宝妞苏氏,王老爷晓得不该如此,却也没得办法,蓉姐儿的性子十成十的像足了王四郎,最是爱记仇的,所幸并不小心眼,自家带的点心,还是分出一半来放在小桌子上,只不邀了她们来吃,意思却是明白不过。

王老爷见日头挂在正中,唤了一声船家,叫他停在这绿荫下,叫那划船卖吃食的过来,捡出银子,买了一盒五色的点心,又要了一盒荷花饼,一大碗的银丝鲊汤。

这银丝鲊汤只有此地有,别处却吃不着,用金湖里的一指长的白鱼并了白米虾跟白水鱼一道,单只取了肉,拖了粉打成块儿,似面疙瘩似的下在汤里,不必放盐就鲜甜可口。

这道汤还有个浑名叫做富三白,跟穷三白的萝卜盐饭三样分开来论,这厢船家刚舀好一碗,那边就又有人叫:“来碗富三白。”

船家兴兴头头的应上一声,又取些小菜出来问王老爷要不要,王老爷点了碗红油拌鱼块,支了一钱银子,叫船家烫些面来,把这富三白就当是面汤,配了小菜一人一碗下了肚。

这是卖清淡饮食的,还有卤猪脚酱猪蹄,烤鹌鹑炸排骨的,王老爷都点了些,摆了满满一桌子,蓉姐儿自家捧了小碗吃,宝妞叫养娘带着还需喂饭,不喂便不肯吃,苏氏只得一勺一勺喂她。

蓉姐儿吃了一小碗便不再吃,眼巴巴看了间壁船上的鸭骨汤煲馄饨,她不好意思要,坐着看了不动,还是那船家来搭话头:“老爷,给小大姐买一碗罢。”

蓉姐儿羞起来,把头埋在王老爷的大肚皮上,王老爷呵呵一笑,所性买了一沙锅,里头炖了个鸭架子,并没多少肉,只取个鲜味儿,那上头的肉都叫剔下来包在馄饨里,这一碗下去鲜得眉毛落地,蓉姐儿爱吃这个,不要人添自家拿起大勺子往碗里舀。

一气吃了五六只,吃得小肚皮圆滚滚,朱氏看了她笑:“好会吃,往后别长成个小胖子罢。”蓉姐儿知道不是好话,就是朱氏带了她,她也不乐,扭了身子不理她,半天回身:“我爹给我雇车坐。”

过年的时候坐了大车去拜年,于她已是新鲜事,统共就坐过那两回,此时拿出来,竟真个把朱氏说得噎着了,小人儿不是那份意思,她也只觉得是蓉姐儿口气大,小小的人就知道炫富,见王老爷没有说话的意思,讪讪的扭了头去看花,只管逗宝妞,再不理蓉姐。

她不理蓉姐儿,蓉姐儿也不理她,觉得自家赢过了低头又喝半口鸭子汤,还拿了大勺给王老爷也舀上一碗。

正吃在兴头上,台上锣鼓一响,花魁出来了,果真是那个红衣的小娘,她戴了荷花走到台边,挨着栏杆一个个蹲了万福,船家便道:“今儿怕就要抬到知府后衙去了。”

荷花叶里一层层都是人声,也有那不服气的,挨个儿品评道:“这却不公,那个粉衣娘子才该是头筹,红衣虽娇娆些,粉衣的诗文却好,得芙渠清芬之意。”

有个耳朵尖的便道:“这不是徐通判,他怎的也在花船之上,不是还在守妻孝么?”这个便是徐少爷的父亲,他在南山上挨不过,儿子结庐读书,他悄悄下得山来回来江州,销了丧假重又当起差来,那个外室樊娘也跟了一道,因着妻孝,不能十分张扬,外出便不带樊娘。

徐老爷是惯会喝风流酒使脂粉钱的人,原在金陵哪个行货抬小娘开脸都少不了他,如今到了江州这个小地界,平日里热闹便少,选荷花仙子这样的事,哪里能少了他,见着自己倾心的不曾选上,摇了扇儿吩咐家人去问那粉衣女子的行院,将人悄悄定下,夜里掩人耳目的过去,也好宽慰佳人一番。

不防此时叫人喝破,涨了一张脸皮,悄声儿吩咐船家,叫他赶紧划得远些,那船家一篙撑开,正撞在王老爷船上,两个船夫吵将起来,徐通判恐惹了人的眼,急急撒了些钱,他此番来便是青衣旧裳,租了条不起眼的乌蓬船儿,不意还是叫人认出来,赶紧拿袖儿掩了脸,藏在那绿叶底下要出去。

四周挤的水泄不通,全是船只,得了花魁的小娘还要弹筝奏上一曲,徐老爷哪里出得去,此时又悔没租个好些的船,连帘儿也无,缩了身子挤在船舱里,伸手摘了些荷花荷叶挡了脸儿不出声。

喝破徐老爷是他同僚李同知,他认出徐老爷的声音,叫船上别个高声喝了出来,若不然,旁人哪里认得出他的声儿,知州下面这两人管的事务原是一样,常为着盐粮水利起争执,李同知还不知徐老爷的考评叫改了丙,还以为是原来刺探出来的甲等,这才看他不过,寻了这样好的由头,怎么会不下他的脸面。

待回去还要报给知州知道,参他一个孝期作乐。守妻孝虽不如父孝母孝一般丁忧在家,明面上却还是要装的,徐老爷连百天都没过就来赶这热闹,倒给人留个寡义的断语。

这番官司蓉姐儿全不知道,她看完美人转圈就累了,小手往王老爷的大肚皮上一搭,绻起来睡着了,疯玩了一场,“呼哧呼哧”的打起了小呼噜。

☆、第57章贪凉爱睡蓉姐染痘触动心肠徐郎延医

蓉姐儿在船上玩得满身是汗,粉白的脸蛋热得通红,叫荷下凉风一吹夜里回来便着了凉,好好的人儿去的,回来宁姐儿妍姐儿全无事,只有她伤了风,潘氏心疼的不行。

问明了她在船上睡过觉,就料定无人给她盖衣,王老爷到底是个男人,长到这个年岁也不曾带过小娃娃一天,朱氏苏氏就是看见也不会多这个口,蓉姐儿当时觉得凉快,过后便鼻塞,小手捂了嘴儿连声打了一串喷嚏,玉娘赶紧煮了老姜汤,还是没把这病压下去。

初时不过流些清鼻涕,还是一样玩耍,小人儿最不会作假,有力气了便满院子跑,没无力便偎在人身上,把头靠着你,恹恹的不出声。

蓉姐儿便是这般,煮了柴胡汤把她吃,还是三日好两日差,败了胃口吃不下东西,圆嘟嘟的脸蛋瘦了一圈。

玉娘带了她睡,蓉姐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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