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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人捧场。
她从早到晚一声也不言语,小镇上哪里藏得住事儿,朱氏已经把王四郎在灈州遇上水匪的事儿传了出去,来的人倒有一半儿是别家巷子里专来买面吃的,喝着她的汤是清早起来拿鳝骨炖的,便往那摆钱的碗里多放几枚。
还有那些个没成家的,见她这付模样可怜她,秀娘貌不出众却有好手艺,想了一回有几个意动起来,只见她还穿了家常衣裳,并没戴孝,也不好开口。
潘氏眼睛望穿了才见秀娘推了车儿进来,迎上去看了她的脸色不说话,秀娘卸下车往屋里去,蓉姐儿腻在沈老爹身边,看他写字儿,见娘来了,小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秀娘的腿。
到此时她才笑:“早晨的面好不好吃?”
潘氏见她没事儿人一般,倒比嚎啕一顿还提心吊胆,几次想开口都被沈老爹瞪了回去,秀娘进屋抹了脸换了身干净衣裳,还给蓉姐儿也扎了个包包头,抱了孩子到门口:“娘,我去紫帽儿街一趟。”
“哎,哎。”潘氏应了才回过神:“秀娘,你去做甚?”
那个朱氏上门来便没安好心,潘氏比她的日头长,前街后巷子里全是她的老姐妹,上午两步路一跑就晓得朱氏把消息放出去了,当着外人又是哭又是跌腿,演得十分像样,可泺水镇上哪个不知她那付心肠,转头就把话儿转到了潘氏这里。
潘氏想了一回,倒觉得对,秀娘正青春,守着个女儿过余下的寒暑春秋,往后没人给她撑腰,她难道还能卖一辈子的看蚕食?
潘氏自然不晓得王老爷肯给蓉姐儿立女户,为了女儿打算,自然是趁着热孝百日里嫁掉的好,再守上三年,哪里还有年轻后生肯要她。
她心里这样想却不能说出口去,年轻轻的妇人刚没了丈夫这会儿志气都足,立了誓要守个一生的也有,剪了发刮了脸不守也得守的也有,可那哪里是当爹妈的能看得下去的日子。
没了丈夫还有亲爹娘在,可等他们都去了,还有谁来给女儿撑腰,全都舍到姑子街去做绣活计,都说痷堂里出来的绣活儿最活,怎么能不鲜灵,那一针针一线线刺上去的都是光阴,没丈夫没子女,连婆家都当没了这个人,一日三餐四季衣裳都要靠着一双手挣出来,但凡亲爹妈在世,哪个能看着骨肉过这日子。
秀娘抱了蓉姐儿,一路走到紫帽儿街,开门的是梅姐儿,她的眼睛还红着,看着秀娘又要淌泪,秀娘脸上带笑,嘴里却道:“哭甚,消息都没做实,我娘家爹有亲戚在灈州,托了人去问呢,你哥哥打小出了几次纰漏,哪一回不是好好的?”
梅姐儿一怔,听了这眉头一散,脸上都要笑起来,迎了秀娘进屋,把嘴儿一呶:“那边的,恨不得今儿就发丧呢。”
秀娘往里一瞧,堂屋里叠了许多白布,不光是发丧,连做法事用的都尽够了,她也不理会,只问一声:“爹呢?”
梅姐儿指了指书房,秀娘一径往里去,到了书房看见王老爷还如原来似的躺倒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两个核桃雕的球慢慢转,她立住一会儿才听见核桃球转动的声音不对,定睛一瞧,原是王老爷的轻轻打颤,抖个不住。
“阿公!”最先开口的是蓉姐儿,她记得人了,看见王老爷就叫了一声,王老爷眼儿一睁,看见蓉姐儿眼睛不由酸起来,张了手:“阿公抱。”
蓉姐儿并不亲他,今儿却乖乖叫抱了,还把头趴到他肩膀上,梅姐儿看了茶来,见着了又是一阵鼻酸,秀娘咽了泪,这一家子,真为着王四郎伤心,全在这儿了。
她吸一口气,两手握成拳:“爹,不见着人,绝计不发丧!”
☆、传家书拨云见日
灈州没来准信儿之前,秀娘只当丈夫还在外地贩茶叶,活要见着人,死要见着尸,空口白牙便叫她信王四郎已经去了是再不能够的。
连丧报上头都说没有寻着尸首,王老爷也托了人去灈州问信,两边一处等消息,秀娘虽每日里坐卧如常,却一日比一日消瘦,脸盘都尖起来。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丽娘也带了孩子回来看,抬手就是五两银子的荷包:“咱们家老太太给的,还说要抱了蓉姐儿去住两日呢。”
高家老太太吃的长斋,每日里念佛不住,听见大儿媳妇家里出这样的事,开了箱笼取银子,丽娘推了一回。
小姑子高氏跟二弟妹便在一旁不阴不阳的,说甚“她家里也是七灾八难不停的,老太太是菩萨脱胎的,一年到头连挎篮卖花的婆子都要舍出去几两的,自家亲戚还推个甚。”
丽娘当时心里便不乐,她垂了头掉了几滴泪:“正是呢,她年轻轻便守了寡,还带着个女儿,往常也来咱家的,娘不是还喜欢蓉姐儿么,旸哥儿还说要娶了作媳妇的。”
高老太太自然是最喜欢孙子,可自家有了两个孙孙,看见旁人家的小姑娘又眼馋起来,蓉姐儿生的大眼玲珑,叫起人来娇声娇气的,来头一回,旸哥儿便抱住了她不肯叫她走,说要留她在家里一处玩儿。
郑氏赶紧拿话茬过去:“不过是个孩子话儿,大嫂怎么还记在心里头了。”她深知高老太太耳根子软和,就怕被丽娘两句一说倒要割衫交襟做了亲家,心里暗骂丽娘滑头,想着把自家的女孩儿嫁进来,两房的财一房人得。
高老太太叹了一声:“是个苦命的,瞧着倒像是观音娘娘身边的龙女,怎生这样命不好。”说着又从箱子里添了几两银,凑了个整数交待丽娘带过来。
因有这场官司在,秀娘推了不要,丽娘便白了她一眼:“不要白不要,作甚不要,拿回去又要吃几句酸话儿,给了你就拿着!”说着低了声儿:“到底怎么个说辞,我可听说了,外头传着你要再嫁呢。”
高大郎在外头听见了风言风语,丽娘这才特意问问妹妹。朱氏几个媒人那儿一串,整个泺水镇的媒婆儿薄子上都多添了一笔。
朱氏的如意盘算打的啪啪响,她自家不来先说这话,传得满城风雨,把秀娘想要再嫁的事定下了准信,到时候媒人上个几回门,王老爷就是不信也信了。潘氏这头,难道还能看着女儿年轻轻的守寡,一回两回不成,三回四回也意动,再捡个把好人,由不得她不起心。
寡妇比黄花大闺女还更好嫁,秀娘年纪轻皮子又白,还会调理家事,造饭治汤一把好手,又因着是二婚,聘礼采纳折掉一半儿,求的人倒比待字闺中时多的多。
秀娘自家也觉着不对,她往日里卖蚕食哪里见得这样多的生面孔,天天卖面去,她人还没到,就见有人守在那儿了,有戴巾的有插了钗的,全不是平日里那些个熬蚕的,偏还要拉了她攀扯,一般人家看蚕的,买得了便转身回去,只恐离得久了,哪有功夫同她磕牙,她自家觉着不对,却只以为自己多心,哪成想是真有人在外头传话。
秀娘气的脸色发白,想也知道是哪一个说了这话出来,她咬了牙闷声捶了下床板:“只拿旁人都当作是她呢,自己个儿守不住,四郎还没个准信就传这样的话,也不怕烂了肠子!”
“我就说呢,定是那边那个老虔婆撒出去的,叫旁人怎的看你,等过两日我家那两个听说了,也不晓得有多少话说出来。”丽娘陪着骂了一回,又给秀娘顺气儿,她抿了嘴儿,想起刚进门的时候潘氏把她拉到屋里说的那番话儿。
她挑起这个话头只想探一探秀娘的意思,守节不易,道理都是懂的,可这回一探,秀娘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丽娘也晓得潘氏是怕秀娘守上三年,往后想再嫁就没个好挑捡的,可这头秀娘还没断了念想,那头就要她再嫁,就是月下老儿的红绳子怕也扳不过她的想头。
姊妹两个说了一通话,丽娘把事儿茬了过去,只说些今年蚕好,叫丽娘拿这本钱置绸机:“咱家这个嫂嫂倒是有个主意的,往后我们娘都不知道要被她怎么拿捏呢,你入个股,有一份本钱在里头,往后也不好拆你的伙。”
秀娘还待不肯,丽娘啧了一声:“这些个生意我不插手,只当借你的。”除了从高老太太那里连哄带骗拿来的,她自己还有一份私房银子,高大郎又贴补了些:“喏,这五两是太太的,后头这五两才是我的。”
两个说了会子话,丽娘往厨下去,她刚要伸手去帮,潘氏赶紧拦了:“你这身簇新的衣裳,别污了去,怎么的,打听好了?”
丽娘顺势两手一叉:“她没那个想头,我瞧着,若是真的,说不得就守了。”
潘氏跌了脚:“那哪儿能成,她才几岁,守个甚,她守了,王家就能把她接过去养活着!那老东西亲女儿都护不住,叫她看人眼色凭摆布,我不如早早死脱了!”这几日老姐妹来寻她,十个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