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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富沉着脸,一言不发,可眼中的狐疑更重了。
他没坐,仍然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丈母娘。
刘泽荣又愣了一会,一避开文富的目光,慢慢地说:“世界上没有剩几剩女,只有剩谷剩米。东方不亮西方亮,好姑娘还多的是。这些年,你待玉秀好,我们知道。今后你要不嫌弃就多到我们家走走,我们一样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
文富听着听着,只觉得头脑要爆炸。一切都不用说了!一切都是真实的了!他眼里开始冒出怒火来,盯着刘泽荣大声问:“你们说这些干啥?是啥意思?!”
刘泽荣不说了,低下了头。孙学礼老汉这时停止了夯屋面,抬起头对文富说:“啥意思?听话一句,尝汤一口,就明说了吧,我们要退亲……”
文富没等他说完,突然大喊起来:“不!不可能!玉秀不会答应退婚的!玉秀呢?我要见玉秀!”
孙学礼冷冷地说:“玉秀走了,你见不到了。”玉秀己被石太刚挽去乡上办结婚证了,文富老汉没敢说出来。
文富不相信玉秀会走,他暴发地喊着:“不!玉秀不会走!玉秀——”
喊着,他像疯了一般,“咯咚”地跑上楼,四处寻找着玉秀。
找了一遍,没见着玉秀,他沮丧地走下楼。
刘泽荣捧着一只包袱,来到他面前,说:“这都是你给玉秀买的东西,都还给你……”
“不!”文富咆哮起来,抢过包袱,一下扔到门外,愤怒地说:“这不是玉秀的主意!不是!一定是你们——”他突然跳到孙学礼老汉面前,怒目圆眼地瞪视着他,双手攥成了拳头。
孙老汉一见,立即吓得惶恐地后退,口里说:“你不要乱来!不要乱来!”
刘泽荣也急忙过去,拉住文富,带着哭腔说:“文富,别这样,我们求你了!”
文富怒视了孙学礼老汉一会,突然转过身双手擂打起大门来,一边摇,一边悲伦地自言自语:“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是咋回事呀
现在,文富才彻底绝望了!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有些飘忽,像是在云端里。他顺着门框蹲了下去,双手捧头,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鸣鸣”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后。才抬起沉重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走去。在他面前,天和地粘连在了一起,呼呼的风声犹如一个妇人伤心欲绝的哭泣。文富觉得自己在走着一条漫长的、没有光明的幽暗之路,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胡同,他想起几天前那个窝棚的夜晚,始终不明白玉秀为什么要这样做。
接近半下午的时候,气温骤然下降了,天地也更加幽冥晦暗起来。看来,初冬的第一场雪,就要降临了。
25
余文富的婚变,像霹雳、像飓风,像突然而至的山崩地裂,把余忠老汉一家人完全击倒了。忠厚、老实的余忠老汉,此时像一头被激怒起来的狮子,嘴里骂骂咧咧,不住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田淑珍大娘则坐在灶屋的矮板凳上,不断地抹着眼泪。性子温顺得像牛一样的文忠,心里也燃烧着怒火,似乎想和谁打架一般,把拳头捏得“叭叭”作响,连文英也一反对家人的冷漠神态,一边在灶屋里劝告着母亲,一边眼里也噙着泪水,在心里骂着那个平时叫“姐姐”的孙玉秀。只有文义冷静一些,没去责备弃文富而去的那个姑娘。但看得出,他仍对不幸的二哥充满着同情,只不过是在用强大的理智压抑着感情。他们都不明白,为啥这个基本上算得是煮熟的鸭子,咋会突然飞了?
这个消息,也霎时传遍余家湾上、中、下院子。对这样的事情,庄稼人除了要打听明白,以满足好奇的心理外,也总还要以善良的心情,对不幸的人家表示同情和进行安慰。所以,以余文全和叶冬碧为代表的、和余忠老汉一家血缘靠得最近的几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就来到余忠老汉家里。
按照农村一种不成文的规矩,男女双方订了亲,一方要退婚,总要说出退婚的理由。或是在订亲时,媒人和对方没实事求是,踩了“假水”,欺骗了自己。或是发现了对方有某方面的劣迹,如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然后当着媒人的面,把对方在定亲时和定亲以后,给自己的钱、财、礼物,有的甚至还要把对方在自己家里帮工、干活的时间折成工钱,把自己到对方家里去吃的饭折成饭钱,一一算清楚。然后有钱钱交结,无钱话交结,立下字据,限某日某时,钱交给某人(一般是媒人)手里,由某人再交给另一方。最后,男女青年各拿出自己保存的一张订婚照片,当面撕毁,一场姻缘才能宣告结束。当大家听文富语无伦次地把经过讲完后,众人一下子被孙家这种“赖皮”的行为激怒了。余文全虽说只是文富的一个堂哥,但毕竟同着一个祖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帮助这一家人,把丢失的面子找回来,便义愤填膺地喊道:“龟儿子这样肇我们的皮,不得行!我们马上去找孙学礼这老混蛋把话说清楚!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算了!”
这一提议,立即提醒了大家。文忠首先响应。平时,他没机会帮助弟弟,今儿这事,他觉得应该为文富出一把大力气。老实人一旦认起真来,就会更执著。他马上就附和文全的话说:“要得,我们这就走!”
众人都一致赞成:“走!走!”连文英也跃跃欲试地,气咻咻地说:“要去就走,我也去!”
众人摩拳擦掌地就要出门。这时,倒是文义冷静一些,对正在火头上的人们说:“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文全立即瞪着他问:“有啥子不好?他龟儿不仁,我们就不义!”
文义耐心地说:“常言说,话冷了说得,铁冷了才打不得。我觉得还是过一段时间找他们为好!”
话音刚落,余忠老汉一下子跳到他面前,一改过去对儿子慈祥、疼爱的态度,指了文义的鼻子就骂:“你杂种还要过一段时间?这是哪个的事?外人都在帮我们的忙,你还婆娘死在娘屋里,没有你的事?”
老实的文忠这时也生起文义的气来,他觉得这个三弟平时倒满不错的,能说会道,又不怕人,可现在一到关键时刻,连亲兄弟的事也不顾了,便也对了文义嘲讽地说:“你怕事,不去算了,我们不怕啥子,反正不能输这口气!”
文义还是恳切地对父亲和哥哥说:“我不是怕!现在都在气头上,如果去打起架来,咋个办?”
余文全等几个帮忙的人听了,便纷纷说:“打就打,怕啥子!打摆起了再找人评理,看哪个对哪个不对!”
文义知道再没法拦住他们了,便不再说什么。这儿一干人经文义的提醒,倒真做起打架的准备来,各自回屋去寻了手电,又都握一根本棒在手。然后,余忠老汉、文忠、文富和文全等其他五六个和余忠老汉近亲的余家汉子,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去了。文英本要去,但余忠老汉想到女孩子家,在这些场合露面不好,又想到老伴正在气中,需人照顾,走到机耕道上,便把文英赶了回来。
冬日的天气,似乎永远像一个沉疴在身的贵妇人,整日里锁着眉头,苦着面孔,没一点晴朗、欢乐的样子。他们出门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而这个贵妇人的病,此时好像更加沉重了。一片片异乎寻常的阴霾和愁云,正从远处的山冈、峡谷、田畴上升起,并逐渐地向他们靠拢。天上地上,已是昏蒙蒙一片。西北风这时也尽着性子撒起野来,刮得电线杆子和光秃秃的树杈锐声叫着。除了风声,大地上便没有其它声响。当风声停息下来以后,这一行人怒气冲冲的脚步声,便是那样急切,响亮。
他们赶到孙家的时候,暮色已完全笼罩了他们。孙家新修的房屋,此时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中。从窗口透出的不太明亮的灯光,一眨一眨,像是被寒风冷冻的。他们穿过竹林坎,往孙家的新房走去。
迎接他们的,是孙家的大黄狗。这条忠实的狗,一听见竹林那边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便有些夸张地狂叫起来。而一旦当它看见这么多气势汹汹的人拥来,首先就吓住了。它一边收敛住自己的叫声,一边小心地往地坝外边躲去。
而此刻的孙学礼老汉,一见余家拥来这么多手执木棒的汉子,霎时,便感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这个种了一辈子庄稼的老汉,深知自己不明不白和余家退亲,余家迟早是会来问道理的,但没想他们会来得这么快,来这么多人。这哪里是来讲道理,分明是来闹事出气的。幸好,刚才已经关好了大门,此时